第四章

发布:10-14 17:51

“我想你做我的女朋友。”他突然说出这么一句,我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几天前我还帮你拿两封情书给初蕾,你……”我说不下去。

“我在心里比较一下,觉得你比她好。”

诧异之后,我暗自气恼,他凭什么拿我们来比较,前几天还在信里把初蕾赞得天上有人间无的男孩现在对我说这样的话,怪不得夏初蕾对他评价那么差。枉我之前还在初蕾面前为他说好话,真是的!

我看都不看他一眼,径自走开。

副班长站起来说军训结束,晚上全班要为季教官组织了一个欢送会,每个同学都要送教官一份礼物。夏初蕾找了个头痛的理由就不去了,礼物由我代交。

晚上季海平接过初蕾的礼物,眼神闪过一丝诧异,嘴角微微上翘。那是一张季海平的速写,底下签得夏初蕾英文名字的缩写。那张速写,虽然只是简单的几笔,但是太传神了。

我仔细观察他跟画上的有什么不同。季海平个子很高,皮肤黝黑,英挺的眉毛有些严厉,但眼神是深邃柔和的,高挺的鼻子和紧抿的嘴使得脸部线条硬朗,很有棱角感。他大不了我们几岁,气质却跟周围的男生截然不同。我发现他长得有点像电影明星彼得劳福。

画中的他耳朵下面多了一颗黑痣,被画得特别的大,由于这颗夸张的痣,使他过于严肃的脸显得俏皮滑稽。刚才夏初蕾一边画一边捶着桌子大笑,我担心她这样打趣教官,会惹他不高兴。

“她画得很好,为什么不报考艺术系?”季海平问。

“她父母偷改了她的高考志愿。”夏初蕾对文学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父母强制更改儿女的人生选择,这样真不该!我有一个妹妹,现在在国外学画画。她本来是在北大读物理的,毕业的前几个月,她忽然决定到国外学画画,连毕业证书都不要,我们全家人都很支持她。”

“你们是不是认为我很严厉?”季海平问。

看到我困窘的表情,他说:“我也知道自己太严厉了些,但教官都应该是这样的啊。”

其实下课时间我们找他,他都是用平缓温和的语气和我们说话。有时他走在N大校园看到夏初蕾,想跟她打招呼,但夏初蕾对他掀眉瞪眼的。很奇怪,他对此并没有生气。

“夏初蕾今晚没来?”他又问了一遍,语气有些遗憾。我们还一直以为他对夏初蕾头痛厌烦,看来是我们想错了。

欢送会快要结束的时候,几个女生才偷偷摸摸地礼物拿出来,带着羞涩笑容送上的礼物有水晶苹果,有玫瑰花,还有一封封带着香水味的情书。

“谢谢同学们送教官的礼物,我都很喜欢。”他收下所有的礼物,又用这句话隔开了所有的暧昧。

接下来的大学生活,我过得如鱼得水,大一课程极少,大学里数不尽的社团活动和联谊会是年轻人交朋结友的最佳方式,被高考压抑住的那个爽朗爱笑的我又活过来。我交了许多朋友,日子过得散漫开心。

我加入了文青社和书墨社,前一个是专业与兴趣的双重需要,至于后者是因为我想送一幅亲手写的书法送给程伯伯,不过现在我还不敢把自己的“蚯蚓字”挂到程教授满是名家古迹的办公室。唉,我要染黑多少池水才能拥有王羲之的一点风范,让喜欢收藏书法的程伯伯高兴。

最高兴的是因为参加文青社,我会时不时跑出去做采访,当时的我喜欢背着相机到处跑,记录下周遭发生的点点滴滴。

又是星期三,这天只有金老头两节课,每次我都会翘星期三的课。金老头是一个教我们古汉语姓金的教授,不管我们前一天的睡眠多充足,上他的课总要打瞌睡。我的室友夏初蕾说,现代城市压力大,要是金老头转行做催眠师,兴许成就比现在高。

我决定到离校较远的郊外拍一些照片,为学校下个月的摄影比赛做准备。

就这样,我第一次遇见杨霁清。

我是一定程度上的路痴,会来到这个小乡村是这样的 。

坐在计程车上,我颠来倒去地研究着手中的地图,司机被我弄得不耐烦了。

“小姐,你哪里下车啊?”

“司机,你熟悉这附近的地方么?”

“当然,我在这附近开车三年了。”

“噢,那附近有没有比较有特色适合拍照的地方,麻烦司机在那里停车。”我决定信任三年的识途老马。

最后,司机绕了一个多小时,将我放在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我走了一圈,抱头哀叫,难道司机叔叔认为肮脏拥挤的小巷,破旧倒塌的房屋很有特色?问题是这次摄影比赛的主题是清灵,这么一个水不清,地不灵的小乡村,我如何找“清灵”,看来这次白跑一趟了。

夏初蕾打来电话:“金老头点名了,我冒着被当掉的危险帮你应到,回来的时候你要帮我买……”她列出长长的单子,这个女强盗!

这时看到路边有一个写着“近日搬迁,全面大降价”的百货店,我便走进去。

各式的商品写着九折、六五折、八折、七五折……一下子买了许多,我拿着堆得满满的购物篮走到收银台。

“一共208。23元。”收银台的男孩很快报过价格。

这种百货店当然没有条形码扫描器和电脑,可是就连计算器也没一个,那个收银员对陈列在桌上的物品扫一眼,就报出精确到小数点后面两位数的数字,怎么可能?

“这些东西‘七折八折’的,你随便就报出一个数,唬人的吧?”

“嗯……“他从抽屉里拿出计算器,递给我。

“有计算器干嘛不拿出来?”真是的。

“……比较快。”

我买的东西十分杂,像是八根不同种类的香肠,五种不同类型的方便面,这些东西类型不同价格也不尽相同,打折也不同,我一样一样地输入,弄了好一会儿。

计算器最后出现的“208。231“刺激到我,如果不是不可思议的巧合,就是这个人有不可思议的口算能力。

我抬头准备看他讥讽嘲笑的目光,却意外接触到一双温文沉静的眼眸。

他仔细将东西放入购物袋,忽然停住。

“你买的巧克力快过期了。”他轻声地提醒。

我拿起来一看,果然还有半个月就过期了,包装里的巧克力有点受潮。

“谢谢。”我重新换了。

“欢迎下次光临,祝你购物愉快。”他双手把购物袋递给我。

这种话在大商场也常听到,可在这么一个小乡村的百货店……我惊异于他的温文有礼,用辞文雅。

这个男孩大概十六、七岁的模样,五官清秀,气质沉静,穿着白衬衫和蓝色牛仔裤,衣服并不新,袖口甚至有点破损,但是洗得十分洁净,这在卫生习惯令人担忧的乡村显得十分难能可贵。

看他的年纪这个时候应该是上课时间,怎么还会在这里打工?我想到这个乡村的落后贫穷,不禁有点心酸,这应该是一个辍学的孩子。九年义务教育,希望工程……还是有帮不到的人。

我在这家百货店门口的石椅坐下,向路人问了这边的地址,打了一个计程车司机的号码,让他过来接我。

路边几个光着屁股,脸上污脏的小男孩正在玩着泥沙,一会儿好奇地对我走过来,我把身上的糖果饼干分给他们。更多的小孩很快围过来,我摆摆手表示再无糖果可分,他们才一哄而散。

一个分不到糖果的小女孩矮着身子跑进店里,半蹲在柜台伸手摸走一包糖果,收银台的男孩看得清楚,却故作不知地转过头,轻咳一声,等偷糖果的小女孩蹓出去,他从口袋里拿出硬币丢进钱柜里,硬币发出一声“叮”声。这样的事应该不是第一次,我有些震动地看着他。

这间百货店估计生意不好,我在这里坐了好一会都没看到有人走进店里,男孩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仔细翻阅,食指在纸上轻划着,嘴唇翕动,神态专注认真。我伸头一看,他手里拿的竟是高中英语单词。

一个辍学又自学的苦孩子,一时之间我对他充满怜惜之情,却丝毫不带怜悯,这个男孩眉目间隐隐有一种让人敬重的神色。我脑海翻滚着助学贷款,政府资助,企业赞助之类的名词,唉,这些太漂渺了,帮不到他……而且我对他完全不了解。世界上有多少他这样的人,他们在困境中自学成才,无须别人的同情,小小的沈恬音是帮不上忙的。

不远处有一个小男孩在田里放牛,我走过去,把买给初蕾的巧克力塞到他手中。

“认识那边店里的哥哥么?”我指了指前面的百货店。

“认识,叫杨……清,中间那个字我不会读……他是个野孩子,阿姆叫我不要和他说话。”

“什么?”

“他是野女人生的,就是野孩子。”孩子的声音有些轻鄙。

“什么野女人?”才八、九岁的孩子,怎么老是说野女人,野孩子的。

“他妈,没嫁人,就生了他,这就是野女人。”黑黑的脸有些红。

父母为什么会给小孩子灌输这些观念?一些迂腐无理的观念在现今很多地方还是根深蒂固,深入人心。我想起那个男孩温文沉静的气质,他不该生长在这样的地方。

“他现在没读书?”

“现在他妈病了,他就没去学校……”

“哦……”

静默一会,我再问:“你几岁了,怎么也没去上学?”

“快九岁了,阿爸让我多放一年的牛,再去学堂,我不喜欢上学。”

我从包里掏出一只钢笔送给他,他仰起头看着我笑:“我不要这个,你还有没有巧克力?”

“这个比巧克力更珍贵。”我把笔放到他手里。

“还有,以后不可以叫人家野女人野孩子,这是非常不好,很坏的孩子才有的行为。”走了几步,我回头对他说,他裂着嘴傻傻地看着我。

计程车司机已经在百货店前等我,我走到店门口。

“可以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的话很唐突,他也怔了一下。

“杨、霁、清。”他的声音低醇好听,温玉流泉般的嗓音,音色柔沉温和,低着头用手指在桌面上一笔一划地写着。

“嗯,我叫沈恬音,你推荐的巧克力很好吃。”那个放牛的小男孩吃得很高兴。

“请你……”他拿出一块巧克力,看我。

车后的风景迅速倒退,我回望了一眼,仔细地看百货店的名字,杨霁清站在店门口若有所思地望着我,尘土飞扬起来,后面的风景笼罩在灰暗朦胧中……

【强烈推荐】“报告王爷,医妃她没死,还带着好几个崽杀回来了!”

28元包月钜惠,全站小说随心看>>

有奖举报作品有害信息
关注“落尘文学”官方号,方便下次阅读!
【微信内长按可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