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客厅。
高贵华丽的中年女人一巴掌拍在茶几上,看着对面无动于衷连眼皮都没掀一掀的魏知川,胸口起伏。
“三年了,你现在跟我说要退婚!”
“释如是有哪里对不起你了!”
想到那个沉默寡言没有任何要求,从来只会轻轻微笑的小姑娘,魏母脸上闪过些许不忍。
魏知川双腿交叠,名贵的西装长裤留下褶皱。
他从平板上抬起眼,平静的看着魏母:“这就是您叫我回来的原因?”
“你……”
魏知川收起平板,站起身:“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
临近出门时,他回身,语气一成不变:“退婚的事情,我会在近期公布。”
“魏知川,你敢!”
退婚……
魏释如跌坐在地,蜷着身子,眼里闪过迷茫。
魏知川……要退婚啊。
她知道魏知川不喜欢她,但真的听到对方说出这两个字,心里还是蓦地一空。
有种果然如此的松快,仿佛头顶的闸刀终于落下;但随即喷涌而来的酸涩痛苦,让她不得不蜷起身子企图减轻这份难受。
这些年,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魏知川对她的厌恶是从小开始的。
她当年小,不明白那些针对和恶意来自哪里,只以为是家里独生子的魏知川不喜欢自己这个凭空冒出来的人夺走了父母的宠爱分走了父母的眼神。
他从小便是天之骄子,他不需要任何人陪衬。
随着在魏家一天天长大,魏释如才知道,是因为魏知川和魏父恶劣的关系。
他讨厌魏家的父母,讨厌魏家的一切,更讨厌她这个依附于魏家生长被魏父魏母捧在手心里疼爱的人。
魏母被魏知川气到心口疼,狠狠灌下一杯水才勉强平复。
就听到身后“咔哒”一声轻响,魏母身形一僵。
她转身,看着楼上穿着白色睡衣身形狼狈的魏释如,面色担忧。
释如是不是都听到了?
她小心翼翼开口:“释如……”
“魏阿姨。”
魏释如看着魏母,又仿佛只是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往日温婉的眼眸失去了神采:“我答应。”
她的一切都是魏家给的。
魏叔叔和魏阿姨将她从孤儿院接出来,给了她舒适精致的生活,给了她近乎完美的未婚夫,她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的。
如果退婚,能挽回一点魏家岌岌可危的亲情,她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
“释如啊,你别听知川那小子胡说!”魏母不大敢看魏释如的眼睛,上楼将小姑娘揽在怀里轻轻拍了拍背:“阿姨让你叔叔去,好好说说知川!”
没用的。
魏释如垂下眼。
三年前的魏知川势力不够,赶鸭子上架答应订婚已经是极限,如今他羽翼丰满,魏叔叔已经不足以制衡他了。
她近乎依恋的抱住魏母,从最开始的抽泣到放声大哭,好似这样就能哭出所有的委屈。
她不想的!
她不想退婚!
她从小将魏知川视为自己的另一半,视为自己的支柱,从懵懵懂懂到明事懂礼,她唯一爱过的只有魏知川一个人!
她知道自己卑鄙,当年仗着魏叔叔还有能力硬生生逼迫了这桩婚事,如今被退婚也不过是咎由自取。
但是……
“阿姨,我答应……”魏释如在魏母担忧的眼神里擦了擦泪,挤出一个笑来:“阿川和我退婚,是他没有缘分。”
……
“普通发烧。”
“身体太弱了。”
眼前太亮了,魏释如准备伸手挡一挡,刚动,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摁住。
“别动。”
说话的人清清冷冷,仿佛他手上的温度。
但对方是一个很细心的人,松手之后就拉上了窗帘调暗屋内的光。
魏释如睁眼,看到了手里拿着夹板的白衣医生。
“释如?”
等在一边的魏母见她睁眼,伸手摸了摸魏释如的脸,见对方冲她露出笑更觉得怜惜:“发烧了怎么也不告诉阿姨,突然就昏过去,吓死阿姨了……”
原来自己昏倒了么。
真弱,魏释如。
医生看了她一眼,将挂水的速度调慢些:“醒了可以吃点清粥。”
魏释如被他居高临下的一眼看得一愣。
这个医生过分年轻俊逸,带着金丝眼镜,气质却清清冷冷的,眼睛里更是古井无波仿佛一潭死水。
不像悲天悯人的医生,更像是执刀的刽子手。
医生离开后,魏释如立刻问魏母:“阿姨,我昏迷多久了?”
“两天……”魏母忧心忡忡的,还在担忧魏知川和魏释如的婚事,“这两天知川他在组织董事会,你魏叔叔焦头烂额的,没多少时间来看你……”
魏释如心里一沉。
这个关头开董事会,是打算将魏叔叔踢出魏氏么?
“魏阿姨,我……我想打个电话。”
魏母叹气,将手机递给她,又自觉关了门出去,把空间留给魏释如。
魏释如深呼吸一口气,颤抖着拨下那串熟悉的号码。
一连打了三个电话才被接通。
“什么事。”
公事公办毫无感情的声音魏释如喉头一哽。
即便告诉自己放下,告诉自己退婚是对大家都好的结果,忽然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嗓音,魏释如还是差点动摇。
她清了清发哑的嗓子,有几分瑟然:“魏知川,我们谈谈。”
那头嗤笑一声,仿佛谈谈这件事在他们两之间就是一个笑话:“谈什么。”
“退婚。”
……
魏氏历史挺久,三百多年前魏家长辈从实业起家,后又跟准方向下海经商狠捞一笔彻底站稳脚跟。
可以说,在京城,除了魏氏自己内部瓦解,或掌舵人摔坏脑子,几乎没什么人能撼动它的位置。
自己竟然能被这样的家庭收养。
魏释如摇头,捏了捏拳头给自己鼓足勇气,走近了魏氏大厦。
“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有。”
前台小姐面色不变,笑容甜甜道:“好的,请您稍等一下。”
说完,飞快打了个电话核实,然后让魏释如在休息区等候。
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
魏释如醒来之后就吃了一小碗清粥,头重脚轻仿佛踩着棉花,在休息区坐得浑身没力气了才被请上魏知川的办公室。
秘书离开后,宽敞的办公室里只留下了魏释如和魏知川。
她定定的看着坐在办公桌前处理公务的男人。
视线贪恋又眷念的略过对方深邃的眼,鸦羽的睫毛,还有薄薄的看着薄情却异常柔软的唇。
近乎失神。
“看够了?”
魏知川忽然抬头,手里的文件一合,随意扔在桌上,发出很响的动静。
足以证明,他被这样的眼神看得不耐烦,很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