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太傅府会客厅的路上铺了鹅卵石,踩着很舒服,沈听澜绷直的臂膀渐渐放松。
会客厅里分为两席,一席坐着男人们,一席坐着夫人小姐们。
沈听澜一出现,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尤其是诸位夫人小姐们,美目眺着她,眸中微光灼灼,各有各各的思量。
今日之宴,乃是私宴。该被邀请的早被邀请了,似沈听澜这般临门横插一脚的,还是第一回。
沈听澜的视线穿越夫人们,于半空中与白远濯交汇,她面色冷淡,视线也显得分外清冷。
白远濯略微一颔首,朝沈听澜示意。可动作才做完,他就发现沈听澜不知何时已经坐下了。
背对着他,看不清神情。
“白大人乃是当世英豪,来,老夫敬你一杯!”莫成建朝白远濯举杯,其他大人也跟着敬酒。
白远濯抿唇笑了笑,参与进男人间的觥筹交错里。
相比起来,夫人小姐们这一席,就没有那么热闹了。
沈听澜环视一圈,这席上倒是风云齐聚,大拿遍集。
尚书夫人不足道,连天家的六公主竟也在。她的目光掠过众人,最终在六公主身旁那位肥胖得过分的姑娘身上停留片刻。
又不动声色的转开。
这席上无酒,只得些茶水,沈听澜捏着茶盏,兴致缺缺。
若是可以,她倒是想上旁边那席上蹭点酒水暖暖胃。
她不惹事,可事非却不放过她。
户部侍郎夫人发福富贵的圆脸上笑容深深,让丫鬟给肥胖姑娘孟希月倒茶。
孟希月肥脸颤了颤,脸颊白嫩似豆腐一般,倒有些稚气可爱,她用力的喘了一口气,“别催,我知道怎么做。”
而后,转头打量沈听澜,语气里透着一股高高在上:“你就是那位爱嚼舌根、说话没遮没拦的白夫人?”
一句话说完,又喘了两下。
孟希月乃是当今圣上嫡姐长公主之女,出身高贵,惯来任性自我。
在一次病后发胖以来,脾气是越来越差,时常看人不顺眼就开始发难。她会嘲讽沈听澜,众人并不意外。
也没人打算掺和。
沈听澜并不言语,只是目光上上下下的在孟希月身上扫荡。
“你看什么看!”孟希月发自内心的厌恶自己肥胖的身子,更恨别人看自己这丑陋的模样,当下就拍案而起,发烧发红的脸上三层下巴晃荡。
沈听澜抿了一口清茶,悠悠道:“我在看你的肥胖之症还有没有救。”
孟希月先是骂:“放肆!没人敢说我胖!”可顿了顿,她瞳仁动了动,又问:“我还有救吗?”
语气里带着两分小心翼翼的期盼。
生病前她也是一位曼妙婀娜的姑娘啊!跳起霓裳舞来亦是名动京城。
沈听澜注视着眼前用嚣张跋扈将脆弱内心保护起来的肥胖姑娘,一字一顿,掷地有声:“有救,药膳配合针灸,三月即可治愈你的肥胖症。”
孟希月笑了起来,却未见喜色,依稀可见嵌在肥肉里的眉眼柔美,“你说话好听,我就不找你麻烦了。”
她没将沈听澜的话当真,从她变得肥胖以来,长公主为她遍访名医,不论是每顿只吃一粒米,还是各色偏方她都试尽了,过程极其痛苦,成果半点没有。
只要简简单单的针灸和药膳就能够让她在三月内恢复曾经的身材?多么美好的说辞,多么美好的妄想。
沈听澜迎上她的目光,说道:“孟小姐,我沈听澜从不骗人。”
她会许多调养身子的药膳,上一世就曾与另一位拥有独门针灸术的大夫一齐为孟希月医治过,用了三月便帮助孟希月调养好了身子。
现在的沈听澜有把握在一个半月内治好孟希月,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将时间说长了。
“我不知你人品,如何能信你?我怎知你不是在拿我寻开心?”沈听澜说得认真,着实让孟希月的内心有些蠢蠢欲动,她咄咄质问着沈听澜,言辞锋利,似要让沈听澜无话可说。
也似一把把尖刀,撕裂自己内心不该有的奢望。
沈听澜弯了弯唇,“孟小姐不信我,总该要信我夫君吧?我愿意以我夫君的人格保证,绝无虚言。”
“那若是你没治好我呢?”孟希月又问。
“那就让我夫君诸事不顺,前途无望。”沈听澜拿白远濯当幌子,说得极为畅快洒脱。白远濯拿她当垫脚石得来的声名,她拿来就用,用得极为顺手。
而这番说辞落在旁人眼中,那就是对自己能力的极度自信。毕竟,谁也想不到,在这个夫为妻纲的时代,沈听澜竟一点都不盼着白远濯好。
孟希月笑了起来,笑过后道:“白夫人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要是不试一试,真就活该胖一辈子!”
她点了点户部侍郎夫人,径直撕开了后宅夫人间勾心斗角的遮羞布,将户部侍郎夫人的龌蹉心思放到了明面上:“户部员外郎是户部侍郎的爪牙,他被都察院抓去后,连带着户部侍郎也被牵连,在你来之前这厮怂恿我下你面子,就是为了报复你。”
户部侍郎夫人骤然被提名,眼皮子跳个不停,一张脸红了又青,青了又白。
她的尊严与脸面,被孟希月一把扔在了地上,还狠狠的踩了几脚。
沈听澜听罢,瞥了户部侍郎夫人一眼:“她错将明珠当成鱼目了。”
自以为孟希月是个有头无脑,可以当枪使的对象,却不知道孟希月虽乖张自我,心里却跟明镜似的通透无比,户部侍郎夫人的心思,她了如指掌。
孟希月也讥讽:“我是生病弄坏了身子,却没烧坏脑子。”
她不过是心里烦躁想要发泄,才答应了户部侍郎夫人找沈听澜的麻烦罢了。而今沈听澜能给她带来好处,户部侍郎夫人也该为利用她的事情而付出报酬了。
众目睽睽,户部侍郎夫人被两人怼得说不出一句话来,恨不能找条缝隙钻进去。她暗自偷瞄另一席上的户部侍郎,对方却没发现她的难堪,还在卖力的敬着酒。
那一席上犹自你来我往好不痛快,这一席上气氛却有些滞殆尴尬。最终还是六公主出来打和场:“这藕糕倒是比宫中的还要香甜一些。”
莫成建的大媳妇马上道:“六公主喜欢,稍后我让厨子多备几盒,让六公主带进宫中去。”
其他人也跟着夸赞那一盘藕糕,好似那藕糕真就天上地下头一号的美味。
席上又恢复了热闹。
孟希月与人换了位置,坐到沈听澜旁边,喘着气不顾背后的汗,殷切的问沈听澜:“你什么时候开始给我治病?”肥胖二字说不出口,干脆学沈听澜以病相代,好听也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