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青山绿树披着金色光泽。山峦迭峰,习习清风吹过羊肠小道。
云飞遥摸摸空空如也的腰间,别说银子连荷包都没有。
唉,她也真是倒霉,被人追杀到荒芜的边陲之地不说,连银子也被人摸了去!本想在县令家翻点银子当盘缠,却遇上东方旭。现下倒好,两天竟未遇上一只肥羊让她薅点羊毛。皇后的旨意不敢不从,回京的银子还是要凑的。
她懒洋洋的坐在路边,手指不老实地玩扯着垂在胸前的发丝,眉间淡蹙,连连叹气。
突然她精神一振,跳将起来,嘿嘿低笑,试了几个姿势后,最终决定,左手插腰,右手握剑,耀武扬威地立在羊肠小道的中央恶狠狠狞笑。
片刻后,三骑骏马护着一辆豪华马车转过山弯出现在眼前的羊肠小道上。
她邪恶大笑两声,高声叫嚷:“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亘古不变的打劫口号。
从一个秀挺华衣的俊美少年嘴里喊出,怎么看都十分滑稽可笑。
三匹高头骏马上的人错愕,打劫?这华衣少年?
为首骏马上端坐一位英俊潇洒、一身贵气的蓝衣青年,望着挡住他们去路的俊秀少年,不由暗生惭愧:金陵国果然人才辈出,连拦路抢劫的土匪都是这般气度不凡、衣衫光鲜,难怪溪宛国与金陵国交战多年却难胜之!啧,与这土匪相比之下,自己这异国皇子反倒显得寡淡了许多。
他转头看向身后两位近身护卫,三人面面相觑。
“主子?”其中一名护卫请示他的意思,打还是杀?
蓝衣青年以眼神示意护卫少安勿燥,饶有兴趣地摸着下巴道:“哦,打劫?凭你这三两骨头也敢打劫本公子?”这少年气质不俗,想来并非靠打劫为生的人,若是位乍然落魄的隐士,倒是可以结交一下。
云飞遥嘿嘿一笑,摸摸脸,想她云飞遥可是俊美无俦、名动京城的“贵公子”啊,沦落到此种境地,真是无颜再见天下美人呐!
可是谁叫她倒霉,谁叫他们也倒霉呢?
唉唉唉,她才是最倒霉的,这一趟当真是一霉到底!
“这位兄台,说话不要那么难听嘛,说什么打劫,咱开山修路不容易,我瞧兄台印堂红光,一脸福相,必是有钱有福有权之贵人,想来不在乎这点买路钱吧。”少年大言不惭地将世人走出来的路归功于自己身上,极尽恭维之下难掩劫财目的。
这时,轿厢里伸出一只葱白嫩手支起帘幔,探出一张娇美的芙蓉脸来,清脆如莺的声音柔柔地问道:“三哥,遇上土匪了么?”
美人声音娇柔好听,听不出一丝惊惧,显然有恃无恐。
云飞遥目光落在那张芙蓉面上,双眼倏地澄亮,嘴角流出一线可耻的银丝,好在……呃,她见多识广,瞧见的美人多如繁星……于是,及时将银丝吸溜回去,嘴里却喃喃道:“美人儿呐……”
车内美女听见他轻浮的声音,美脸沉下,对两名护卫道:“你们还愣着干嘛,赶紧将这惹人烦的苍蝇杀了,没的耽误了行程。”
云飞遥一听美人儿竟称他为苍蝇,心下郁闷,她这般风流俊美竟被人比作苍蝇,当真是可忍,孰不可……
算啦,形势比人强,忍了忍了!
当即装作不经意地撩一下垂在鬓旁的散发,打着哈哈道:“本公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只有美女前仆后继地拜倒在本公子的……长袍下,还从无美女敢骂本公子为苍蝇的,美人儿,你很勇敢,不过,本公子就喜欢你这辣劲!”说着一个轻浮的媚眼抛过去,嘟嘴隔空一吻。
蓝衣青年皱眉,不管这少年气质如何,土匪果然是土匪,油腔滑调,好色恶厌,令人恶心,胆敢轻薄他妹子,罪不可恕!当即恼怒下令:“给我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他话音未落,两名护卫已飞纵向云飞遥,却见云飞遥飞身而起,短剑跟着出手,“铮铮”两声,护卫落地,面显惊异之色,对视一眼,反身欲再攻。
哪知云飞遥竟如鬼魅般闪到蓝衣青年身旁,短剑架在他脖子上,笑得甚是欠揍:“两位小哥哥再不住手,你们尊贵的主子就要去阎王爷手下当差了哟。”
两名护卫大惊失色,没想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土匪,竟在眨眼间就摆脱了两人的左右夹击,挟持了主子,身手委实惊人。
美貌少女见状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失去先前的高傲冷静,惊叫起来。
那蓝衣青年倒是镇定自若,抬手示意两名护卫不要轻举妄动,又对云飞遥笑着安抚:“小兄弟稍安勿躁,不要吓着舍妹,你想要什么说出来便是。”
云飞遥稍愣,自我检讨:“打了半天人家还不知道我要什么,是你的理解能力有问题还是本公子不够专业?”努力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土匪过程,可以说是完美的。那么……她看一眼蓝衣青年,满脸同情:“看你仪表堂堂,人模狗样,没想到竟是个傻的。”
蓝衣青年五官登时抽搐变形:“……混蛋!”咬得牙齿格格作响,这小子混帐地令他着实冒火。
一名护卫干咳一声,上前一步,低声道:“公子,他是求财……咳,就是抢劫。”
蓝衣青年听说仅是劫财,顿时淡定下来,“求财而已,好说,刘青,给他银子。”
那名叫刘青的护卫立即从怀里掏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和十几两碎银子,捧到云飞遥面前,并暗暗准备伺机救人。
云飞遥倨傲地斜睨刘青一眼,撇嘴:“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想救人……哼哼,没门没窗,连门缝都没有。为你们家主子着想,我劝你最好还是打消这主意。”
刘青:“……”偷看蓝衣青年一眼,见主子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便垂手站在一旁。
云飞遥嚣张大笑两声,突然抬起左手在蓝衣青年光滑的俊脸上摸了一把,只惹得那蓝衣青年怒目而视,再笑两声道:“啧啧,虽是男子,这脸也够俊够滑,我喜欢,公子,要不给本大爷当个男宠呗?”她真是一副欠揍的姿态,让人恨得牙痒痒。
蓝衣青年天生尊贵,饶是他见惯大风大浪,气度非凡,可几时受过此等奇耻大辱,俊脸憋得通红,怒喝:“大胆!再敢胡言乱语,本……本公子立将你凌迟处死!”
云飞遥哈哈大笑,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大言不惭地吹嘘自己:“哟,原来是个大人物啊!若非本公子洁身自爱,倒真想尝尝男人的滋味……你长得这般好看,想必那滋味也是百般销魂的,啧,可惜了。”
蓝衣青年被她这番连惊带吓,脚下一虚,险些跌倒,脖间传来一阵刺痛,若非云飞遥眼疾手快,迅速撤了撤短剑,只怕他已经抹脖子拜见阎王爷去了。想他堂堂……堂堂七尺男儿,竟被一个嘴上无毛的竖子这般当众调戏,实在是颜面无存!
然,小命捏在人家手里,他发作不得而已,却见云飞遥伸手将刘青手里的银票和碎银夺过,斜睨他一眼,鼻哼一声:“原来你就值这几个银两,萃玉楼的赛宋玉一夜还要一百两银子呢,啧啧,这差别……好在本公子品性高洁,也不贪财,有这些也……够了。”她摇头晃脑地说着气死人的话。
众人不知赛宋玉是谁,但听名辨义,想必是勾栏里的人物,登时气得脸红脖子粗却说不出话来。又被她大言不惭的自恋给恶寒得全身鸡皮疙瘩,一个土匪说自己洁身自爱也就罢了,竟还敢说自己品性高洁,绝不贪财?若她品性高洁,绝不贪财,岂不是天下无贼?!
蓝衣青年厌恶的瞪她一眼,不愿再跟这个风流好色的小子罗嗦,冷冷道:“银子给你了,滚!”
云飞遥对他的态度倒是浑不在意,嘿嘿笑着,将银票和银子揣进怀里,转头看一眼惊恐趴在马车窗上的美脸,顿时心痒难奈,露出一个猥锁的笑容,短剑利落从蓝衣青年脖颈上撤下还鞘,一个飞纵,扑到马车旁。
两名护卫和蓝衣青年反应极快,纷纷拔剑冲向马车旁的云飞遥,大喝:“住手!”
云飞遥在美貌少女未及反应过来之时,在蓝衣青年和两名护卫的怒视大叫声中,踮脚,仰脸,伸嘴,然后“啧”一声,亲在那少女红润若凝脂的芙容面颊上。
“啊——”美貌少女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叫声。
云飞遥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得自动弹开,一屁股跌坐在马蹄旁。眼见对方两名护卫持剑刺来,迅即挥出短剑,格开率先刺过来的长剑,跟着一个鸽子翻身,足尖轻点,飞身纵出,一边逃一边作死地大笑着朝他们挥手作别。“哈哈哈,险些牡丹花下死啊,不过,值!”
蓝衣青年眼见亲妹妹清白受辱,怒不可遏,大喝一声:“将那淫贼杀了!”
两护卫领命,立即飞快追出。
正在此时,一名身披玄色战甲及同色战袍、面色冷峻的高大男人转过不远处的山拐,飞纵而至。
“三皇子,发生什么事?”声音微微沙哑,却低沉有力,极为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