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你都没瞧出来?绝对的久别重逢。那位不是张机的前妻,就是他以前的老情人,”林与欢不禁摇了摇头,“可惜,不管怎么样,都已经是别人的老婆。”
“啊!”樱儿吃了一惊,觉得不可置信。
“张机孤身一人,也是时候该再成个家了。要不是你们俩岁数相差太大,我还想撮合你们呢!不过现在看来,幸好没提这个话头,瞧见张机那小眼神没,这位也是个痴情种。”林与欢呵呵直乐。
“小姐,不许拿樱儿嚼舌头!”樱儿明显有些不高兴。
林与欢赶紧道:“好,好,我不说了。”
这主仆二人正私下八卦时,张机已将妇人领到林与欢面前,“夫人,这位是我以前的娘子,如今她……丈夫亡故,来投奔我了。”
然后张机又对妇人道:“玉莲,这位是福海的东家林夫人,若不是她拉拔,我如今还跟个废人一样。”
那妇人倒很知礼,对着林与欢福了福,招呼了一声:“林夫人”
林与欢忙走出柜台,上前将人扶住道:“嗯,该怎么称呼呢?要不就叫玉莲姐吧!玉莲姐,既然来了咱们这儿,大家就是一家人,瞧着您身子挺重的,有几个月了?”
妇人脸一红,朝张机瞅了一眼,低声道:“五个月。”
张机上前道:“夫人,她一个妇道人家,在沅水城除了我便没有其他人可以投靠,我虽在后院有个屋,毕竟如今……,能不能请您帮忙,给她找个住的地儿。”
林与欢一笑,转头问樱儿:“樱儿,楼上可有空屋了?”
樱儿查了查账,摇头道:“刚全都住满了。”
张机立马面露焦急,那玉莲也一个劲地拿眼看张机。
林与欢想了想,道:“这样,若玉莲姐不嫌弃,不如就与我和樱儿住一屋吧,反正我那屋也大,就让张机再给置张罗汉床就得。”
这边樱儿也笑了,上前扶住玉莲道:“正好,多了玉莲姐,大家住一起更热闹些。”
张机自然是千恩万谢,至此,福海酒楼便又添人进口。
福海后院原本有间屋一直闲置,后来林与欢便让张机住了进去,屋子虽算不上破旧,但张机这个做掌柜的整日忙个不停,少有功夫归整,屋里难免乱成一团。
玉莲来了之后,张机的小屋算是改天换地,不仅变得干净亮堂,还添了不少合用的家具,更没有什么脏衣服、烂袜子堆在一旁无人理睬了。
林与欢一日没事,还特意带着樱儿跑去参观,瞧着屋内窗明几净的,忍不住赞到:“还是有老婆好啊!”
不过作为旁观者,林与欢也有看不懂的地方,明明你情我愿,又是天时地利人和,为何这二人就这样僵着,绝口不提复合的事。
林与欢后来忍不住,趁没人的时候将张机拉到一旁,问他今后到底如何打算。
张机叹了口气:“说到打算,我还真讲不来。”
林与欢问:“你难道不想和玉莲姐复合吗?”
张机思量了好久,道:“想,可是不敢。”
“这是为何?”林与欢觉得这张机在这一点上可够没出息的。
“刚合离的时候,作梦都想接她回来,你不知道,当初玉莲嫁过来,人人都夸她贤惠,我回家时饭永远是热的,连洗脚水都是玉莲亲手帮我打来,便是后来我沉迷上赌博,她也一声不吭,还拿出自己妆奁给我还债。”
“既然她都这样待你了,为何还会合离?”
张机眼圈都红了,“怪不得她,讨债的逼上门来,使的都是下流手段,玉莲被吓得犯了癔症,我当时穷到连药都买不起,再不想连累她,硬是抓着她的手在合离书摁了手印,送她回了临县的娘家,不久后,就听说她娘又将她嫁到了京城。唉!说到底全是我的错!”
林与欢恍然大悟,原来这二位竟是对苦命鸳鸯,“那她如今的丈夫既已亡故,你们不正好能重新在一起吗?难道是你嫌弃她肚子里有别人的孩子?你若这样,我便瞧不起你!”
张机使劲地摇头,“我真想和她重做夫妻,也一定会对那孩子视如已出。可你瞧我如今光景,虽有了碗饭,可屁股后面一大堆债,哪有本钱让她和孩子过上好日子?”
林与欢忍不住哈哈大笑,“你这人真是想不开,你的债主如今不就剩我一个?我又没逼你还银子!你照你的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只要你是福海掌柜,没人会逼你当裤子。”
正当张机被这话感动得差点落泪之际,林与欢咬牙切齿地补了一句,“不过,你若敢再踏进赌坊那鬼地方一步,我头一个剁了你双手!”
张机作了个长揖,道:“夫人,张机这给您立下《生死状》,若我再敢犯浑,不管您剁了我的手还是我的头,张机绝无怨言!”
林与欢摆了摆手,“行了,别诅咒发誓了!人家孤零零地来投奔你,可见日子过得也不好,别想太多,以后好好待她吧!”
张机点了点头,林与欢又拍拍他的肩道:“张机,咱们不仅是东家和掌柜的关系,也是朋友,以后有什么困难直接跟我说,这世上能用银子解决的都不是事。”
大概被林与欢说动了,没过多少日子,张机选了个酒楼清闲的辰光,当着众人面说想要再娶,这下整个福海都哄了起来。
林与欢和樱儿将玉莲搀扶过来,指着张机道:“玉莲姐,这家伙以前烂赌败光了家业,人又穷得叮当响,喝多还好耍酒疯,现在居然妄想娶老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瞧上了你,你若不肯,我便回了他,他再不敢纠缠。”
这边玉莲早哭红双眼,用帕子捂住脸泣不成声。
张机两口子总算破镜重圆,因玉莲过不了几个月就要生产,两人商议,等孩子生下后再成亲。
这二位也是认死理的,照旧一个同林与欢她们挤在一块,一个窝在福海的后院,倒谨守着界线。
这日用过晚饭,林与欢硬要拉着张机和玉莲一起到外面逛逛,两人不解,不过东家发了话也不敢不听,只好跟在后面出了门。
林与欢领着他们过了几条街,便来到个小巷,进去敲了敲其中一户人家的门。
里面传来个女子的声音:“谁呀?”
林与欢回道:“我!”
门应声而开,竟是樱儿走了出来,笑着道:“你们怎么这会子才来?可把我等急了。”
林与欢先让张机搀着玉莲进了院子,然后问樱儿:“里面收拾得怎么样了?”
“自然保您满意!”樱儿笑着点头。
张机和玉莲站在院中瞧着林与欢她们,张机笑道:“原来是夫人置了新宅,我早说过,您二位总住在店里也不是个事儿,早该如此了!”
“猜对!这宅子还真是我置的,”林与欢笑道:“可我没打算住。”
张机好奇心重,拉着玉莲进屋瞧了一通,出来后道:“这宅子房梁正,盘子稳,风水不错,既然置了,不如就住下。”
“我准备拿它收租子,不知两位有没有想法?”
张机一愣,瞧瞧玉莲,见她也是一脸的惊讶,转头对林与欢道:“夫人在逗我们呢,张机如今哪租得起这么好的宅院。”
林与欢两眼一瞪,“租不起也得租,反正你都卖给福海了,房租连着你欠我的那些债慢慢还,你还不完,就由你儿子还有孙子还。”
玉莲这时已落了泪,而张机嘴唇颤抖道,“夫人,您待张机如此,这是要让我给您跪下啊!”
林与欢蹦着退后两步,“别,咱们无怨无仇,不许折我阳寿!”
一旁的玉莲不顾身孕,向林与欢福了福,哭着道:“夫人,您是我们夫妻的恩人,下辈子做牛做马……”
林与欢连忙拦住,“且慢,大家都是苦命人,不要说什么恩不恩的,以后咱们就互相帮衬,好日子总会来的。”
两下既已说定,四人便锁好宅子,高高兴兴地一起回福海。张机和玉莲两人走在前面,林与欢和樱儿在后面跟着。
月光之下,张机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玉莲往前走,两人的影子合在一起,长长地拖到了后面两个女孩的脚下。
林与欢不由得叹了口气,樱儿听到动静,问:“小姐,又怎么啦?”
“难怪人家说,只羡鸳鸯不羡仙。”
樱儿取笑道:“莫非小姐也动了春心?”
林与欢道:“这辈子若真能遇上个像张机这样全心全意对我的好男人,我自然得死劲抓住。”
樱儿握起林与欢的手,“小姐,您能这样想就好,我一直担心,您会因为以前的事心灰意冷。”
林与欢笑了,“傻瓜,我才不会呢!”
正在此时,前面两人蓦地停了下来,林与欢模模糊糊听到玉莲喊了一声:“娘!”
“玉莲,你怎么就不让人省心,居然大着肚子跑到这里,你男人可来家找了好几回!”一个女人道。
“娘,求求您别带我回去,您就当什么也没瞧见,让我和张机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