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记事起,便是养父一直抚养着我。
我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没有见过,又怎么可能看到他们惨死的模样?
在某种程度上讲,我还是很羡慕洛楠的。
至少她还有过和父母相处的那段记忆,知道父母长什么模样,到底是怎么死的。
而我,却只能在兰馨姐和方九告诉我之后,怀疑着辛勤抚养自己十多年的养父,怀疑着这过去十几年的青葱岁月。
本就平平静静的一切,却从那天开始,让我终日恍惚不安。
“对不起,说到你的痛处了。”我刻意收敛着自己的无奈,鼓起勇气说道。
洛楠摇了摇头,长长的叹了口气,“没事,过去很多年了,只是不能回想罢了。”
有人说时间会让人淡忘一切,可是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时间又怎么能抹去?
这一点,我完全理解着洛楠,并且也有深有体会。
“你呢?昨天晚上的时候你还是只魂魄,怎么今天就活过来了?”洛楠似是想将话题引到我的身上,声音听起来和缓了不少。
从兰馨姐告诉我他们的怀疑,我便不敢再去多想过去的种种,更何况是去诉说。
残酷的现实除了让我本能的逃避和追求事实真相的好奇心更加强烈之外,更让我惧怕这一切是真实的。
我含糊其词的说道:“洛楠,咱们聊点别的吧?这些伤心的事,咱们就不要再继续了。”
“好吧……”洛楠似有些失落的应了一声,旋即接着问道:“林烯,你想聊点什么?”
面对着陌生的人和陌生的环境,一时间我又怎么知道要说点什么。
如果非要让我发自心底的来一句,那便是“我想睡觉!”
可是,再看看眼前的洛楠精神百倍,并没有想要离开的打算,而我,又不能在一旁还有个女鬼的情况下熟睡。
沉默了片刻,我便打趣的问道:“洛楠,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整天呆在我的房间周围,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女鬼怎么说也是女的,听到一个长得还不错的男孩的调侃,还是垂下了头。
只是她羞涩的模样带着一阵让人莫名的恐惧,长发齐了脚面,连身上的一席白装都被遮蔽的若隐若现。
还未等她说话,我又接着说道:“开玩笑,不要当真啊。”
其实当真我也不怕,只是人鬼殊途,况且她的模样我还没有见到,又怎么能如此的草率?
洛楠稚气的“哼”了一声,欠着身子撒娇似的拍打了我一下,差点没把我吓过去。
至此,我也再不敢和洛楠开玩笑。
时间在不经意间已经到了凌晨四点,由于这几天我都没有睡好,上下眼睑不停的打着架,洛楠在我模糊的视线里渐渐地有了种扑朔迷离的韵味。
这时,她轻轻撩起眼前的长发,我却没有看清便斜倚在床边昏昏睡去。
第二天清晨,再当我醒来的时候,洛楠已经不知去向。
一睁眼,我便陷入了深深的懊恼。
昨夜自己在关键时刻竟然不争气的睡着,这明显失去了我平日里的水准,居然连看一眼女人究竟长什么样都没有坚持一下。
我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说道:“只能等下次再有机会了。”
我绝不可能向她提出看看她容貌的要求,不因为别的,万一是一张极恐怖的面靥,我岂不是自找罪受?
况且,她也不一定会同意。
只是等下次再见到她撩起长发,又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
我使劲回忆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有任何的记忆,便起床去卫生间洗漱。
这时我才发现,镜子里的自己,一身的泥污,就连嘴角处还有那天离开养父时,早上吃完没有擦嘴的痕迹。
没有换洗的衣服,我不能洗澡,用招待所里配备的香皂洗了把脸,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兰馨姐和方九都起得很早,他们正在一楼大厅的吧台里计算着昨夜的花费和最近的收入。
很明显,她们已然入不敷出。
一万块钱整本崭新的现金,也不知道兰馨姐当时哪来的豪气,连眼都不眨的递给了方九。
现在看着她一脸的焦头烂额,我不禁又替她CAO起了闲心。
真的是可叹自己一贫如洗,也帮不上她什么忙,否则的话,现在英雄救美正当时。
方九发现我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眸中鄙夷的扫了我一眼,邪笑道:“林烯,昨天晚上睡得还行?”
我知道他是在兰馨姐的面前看我的笑话,我礼貌的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寄人篱下总是这么无奈,若是在别的地方,我一定不会多看他一眼,也自然不会受这份窝囊气。
踱步走到兰馨姐的身边,我憨笑道:“兰馨姐,我想回林家村了。”
兰馨姐仿佛没有听到,端坐在那儿依然加减着那本快被翻破了的账本。
我又重复了一遍,兰馨姐指了指门口的沙发,冷声说:“林烯,那边先坐一会儿,我忙完了再和你说。”
应了一声之后,我听从兰馨姐的安排,坐在了招待所门口的沙发。
只在花好月圆招待所里呆了一天,我便能猜想到以后无尽的日日夜夜有多么的无聊。
也许时间久了,我会和洛楠一样的疯疯癲癲,一样的朝眠暮行。
我不能让自己这么颓废,不能被眼前的安宁消磨尽自己的意志,为了探究到父母真正的死因,我决定涉险再回林家村一次。
因为,我觉得方九是靠不住的,一个司机,除了会开车之外,还会干什么?
昨夜送陈洛天过克隆河的时候,他紧张的样子还不如我淡定,父母的大事怎么能依靠这种没有胆量的人?
尽管,我也十分胆小,但是是我自己的亲生父母。
我相信,我也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这件事上,除了我自己,我不能相信任何人的承诺。
坐在沙发上,我凝视着门外。
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天天下雨,淅淅沥沥的小雨滋润着路边的红花绿树,浸泡着马路边花池里的冬青。
就这样痴痴地望着,渐渐地我的决心也在一点一点的积累。
久居人下不是长久之计,即便自己的父母曾经也是干这一行的,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方九并不念及我是长辈们的孩子。
考虑了良久,兰馨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坐在了我的旁边。
“说说吧,怎么突然想要走了,才在这儿呆了一天,是不是觉得住不习惯。”兰馨姐有些失落的看着我,问道。
我摇了摇头,“兰馨姐,这儿挻好的,可是我住在这儿一切问题都解决不了啊。你们每天也都很忙,我父母的事情,我决定还是自己去查吧。”
每一个有心的人都在努力。
陈洛天如是,兰馨姐也如是。
可是他们平日里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并不能全心全意的追查那个杀害我父母的凶手到底是谁。
这个理由,我想了很久,也得到了兰馨姐的首肯。
只见她微微点了点头,似是在分析着我的提议,片刻之后,她淡淡的说道:“想回去就回去吧,最近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处理,师傅师娘的事情我确实有点顾不过来。不过……”
“不过要注意安全。”我插了句话,也是因为我不知道分别的时候还能再说些什么。
方九靠着吧台站着,听到我要离开花好月圆招待所,也走了过来。
他冲着我竖起了大拇指,说道:“林烯,这才像个男人,你这样我才会对你刮目相看!”
是的,自己父母的事情,如果连我都坐在这里等着别人查出真凶告诉我,谁又会高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