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事情,总有一天是要水落石出的。
本想这次回来以后,我从细微之处慢慢观察,旁敲侧击的询问一些当年的事情,等有了线索我再光明正大的去查。
谁曾想,今天让王三万和空净禅师这么一闹,我也只好现在就问。
若不然,真如养父所说,他此时跑了,杀害我亲生父母的凶手到底是不是他,以后也就不得而知了。
一直以来,即便是现在,我也还不完全相信养父就是要害我的。
这么多年我们父子俩一起相处的点点滴滴,就像是昨日才发生的一般,我仍旧历历在目。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想让我死,我也绝不会相信养父会是其中的一个。
这时,只见他微微点了点头,目中流露出一丝难掩的挣扎,颤声说道:“小烯,因为你挖了林冬生的坟,拿了他的船费,要是你不死的话,他就会报复整个林家村的老少爷么们,我也是没有办法。”
养父亲口承认的刹那,我突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头晕目眩席卷而来。
在这之前,我为养父的所有的辩解,全都因为这一句话而变得可笑不已。
我是他亲手抚养长大的孩子,虽说不是亲生的,可是他是究竟如何能下得去手?
目中委屈的泪花还在打转,我又回想起当初的情景。
刚想了一下,我便觉得有点不对劲。
我从林冬生嘴里拿走那一块钱的时候,养父还在家里卧病在床,也正因为此我才去替他艹持了那场送葬仪式。
当时整个坟场里只有我一个人,照他这么说,是林冬生的阴魂飞回去告诉他的?
可是,他又是怎么做到在大巴车上动了手脚?致使全车人坠入山底无一幸免的?
我没有给王三万和空净禅师插话的机会,接着问道:“爹,你那会儿的身体能下得了床吗?你又是怎么做的才让刹车失灵的?”
养父怔了一下,垂着头再不敢抬起来看我的眼睛。
我继续追问道:“爹,如果说不是你,你不要把所有的责任拦在自己身上,行不行?我还想着以后好好孝敬您老人家的。这次回来,我就不打算走了,一直给您养老送终。”
一席话说完,养父目中的泪水夺眶而出,连成线的眼泪滴在水泥地上,瞬间便干涸的再也看不见任何的痕迹。
他小声抽噎着,仍旧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扭头质问王三万,“你们又是怎么知道是我养父害死了那么多人?他一生诚信勤勉,怎么可能做出那么狠心的事来?”
王三万突然嗤笑了一声,“林烯,有的时候你的肉眼看到的不都是真的,明白吗?我要是和空净大师没有十足的把握,怎么会今天将他困在这里呢?”
朝夕相处十九年,怎么还算是肉眼看到的不是真的?
我没有打断王三万,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王三万瞟了眼空净禅师,两人同时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王三万深吸了口气,接着说道:“林烯,你养父林海枫的过往,看来他是没有和你说起来过,现在就容我给你说说吧。”
他怒视了眼养父,又坐在了床延边上,似是渐渐地陷入了自己的回忆:
“十九年前的一个晚上,林海枫为了报复他曾经的女人移情别恋,在县城的一个招待所里放了一把大火烧死了那个女人,包括她适逢花季的女儿还有她的丈夫。这一切,我亲眼目睹,当时熊熊烈火下的惨状,至今我想起来都让人惊心动魄……”
王三万不紧不慢的叙述着,这让我猛然间想起了洛楠和我说过的往事。
她们家的花好月圆招待所,也正是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得片甲不留。也正因为此,她们一家三口全部被淹没在了火海。
我轻咳了一声,打断了王三万,问道:“你说的这个招待所,是不是就是县城里的花好月圆招待所?”
王三万狠狠地点了点头,声音听起来还带着丝丝惊恐:“林烯,就是这家招待所,那天晚上我已经睡熟,听到一个女孩的惨叫声才猛然间醒了过来,等我打算去隔壁房间救老板她们一家三口的时候,我看见你的养父正在门把手上浇汽油,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说女人如何的不要脸,那个时候火势已经渐渐大了起来,为了不把自己这条老命也搭进去,我最后还是先跑了出来。”
听到这里,我不敢相信的望着养父。
他却还是呆滞的坐在那里,没有为自己辩驳,也没有说话。
我以为故事就此结束了,可是王三万还在继续着他的娓娓道来。
“之后,你的养父也跟着跑了出来,我刚要想抓住你的养父,他却突然又调头冲着从里面刚出来的,当时我们县里负责魂魄摆渡的施嘉明、邵婷夫妻两个跑了过去,威胁着说不要给那个贱人摆渡。得到否定的答复后,他掏出匕首杀害了那对新婚才没有多久的夫妇,当时邵婷的怀里还抱着一个还没有满月的婴儿。”
“什么!”我惊愕的问道。
兰馨姐和我说过,施嘉明和邵婷就是我亲生父母的名号。
我脱力的向后倒在了墙角,心中五味杂成,“这一切是为什么?为什么?”
养父林海枫将头垂着更低了些,还是没有回答我们任何一个人的问题。
王三万诧异的望着我,问道:“林烯,你已经知道谁是你的亲生父母了?”
我微微点了点头,浅浅的“嗯”了一声。
只是这一声,小的几乎连我自己都没有听到。
养育我十九年的恩人,又为什么是杀害我亲生父母的仇人?
这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可是在没有听到他亲口承认的刹那,我还是隐隐的有几分怀疑,我要知道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我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走到他的身边,一把将他顶在了墙上,声嘶力竭的大声叫道:“林海枫,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那么残忍?……”
也不知道我问了多少遍,林海枫才一把将我推开,眼角的丝丝阴冷彻入骨髓。
“是我做的,王三山说的没错。那个女人是我青梅竹马的恋人,她嫌弃我没有本事,只是一个送葬的,抛弃了我,嫁到了县城里的一个老板家里。我要报复!报复!报复!你懂不懂?”
空净大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我的身边,他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林烯,这些事情已经发生了十九年了,后来王三山施主被林海枫威胁,所以他这么多年也就一直没有踏入林家村半步。”
“是的,那晚他要抱你走,还威胁我,这件事情谁也不能说,要不然的话就会杀了我一家老小。”王三万在一旁补充道。
我转身怒目圆睁的看着王三万,心中的怒火并没有丝毫的减少。
“都是因为你一时的懦弱,害了我这一生啊!”
事到如今,兰馨姐和方九一直没有查明的真相,我却在不经意间已经知晓。
原来,这一切的隐晦,只是因为王三万的守口如瓶。
否则的话,兰馨姐、陈洛天还有方九,怎么会这么多年都没有查到这残忍的杀人凶手?
是的,不可否认林海枫隐藏的太好了,信守承诺、待人谦恭、为人和善,从来不多要别人一毛钱……
也就是因为这些,那隐隐的一丝线索虽然早就指向了林海枫,却没有像今天这样,大白于天下的机会。
甚至,连我这个和他一起相处了十九年的养子都被蒙到了鼓里。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扭头怒视着林海枫,轻声质问道:“刚才在屋里,你和我说的那些是不是骗我的?”
“是!”
“刚才和王三山还有空净禅师的面前,你承认是你要杀我,是不是也是骗我的?”
“是!”
“那到底是谁要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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