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喜爱花草,院子里屋子里都少不了,本也没什么不妥,只是把千里香放在梳妆台旁,便颇耐人寻味了。
千里香又名夜来香,可食用更可药用,但其气味对人体十分不利,尤其是在夜间,会对有心血管疾病的人造成胸闷,呼吸不畅等情况,如果再配上一些“缓解症状”的药……
“祖母,这花开的真美,可是您身子不好,别为了这些花草太操劳了。”
或许是犯了职业病,师寻安望着那盛开的千里香,心里总有怪异之感,祖母的病越治越是严重,到底是年老体弱,药石无医,还是有人故意毒害?
“那是你妹妹拿来的,她经常会来修剪浇水,我不怎么动手的。”老夫人轻声回道。
是师悦秋拿来的!
师悦秋是大姨娘的小女儿,师容怀的亲妹妹,平日里颇有人家指哪她打哪的无脑风范,因着大姨娘和老夫人不太对付,也不见得和祖母关系有多好。
所以,她对这花如此上心是为什么?
从祖母的院子出来,师寻安可谓是满怀心事,但她自认并没有表现出来,甚至还在和裴凛昭说,有心去娘亲的坟前看看。
“你觉得那花有什么问题吗?”裴凛昭似乎看不下去了,直接低声问了出来。
师寻安下意识的一抬头,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不过随即就释然了。
裴凛昭那么聪明,别说没什么必要瞒着他,就是有,也瞒不住。
两人低声谈论着,片刻之后,裴凛昭叫来车夫吩咐下去,两人这才若无其事的回到前厅。
“安安啊,你现在也已经嫁人了,回来的次数只会越来越少,要姨娘说,今日就在府内住下,王爷以为如何?”
大姨娘用十分贴心的语气,表达一种“趁着有日子就赶紧住吧,以后也回不来了”的恶意感。
“王妃方才和本王说,想要去母亲的坟前祭拜,那就今日住下,明日早起前去。”裴凛昭淡淡的给出回应。
听到师寻安的生母,大姨娘不解的再次开口:“不是前些日子才去过?”
师寻安没理会她,只是对着父亲师承说道:“父亲,女儿之前去看娘亲,是因为快要出嫁了,现在想让娘亲再看看王爷,知道女儿过得好,娘亲九泉之下也一定心安了……”
许是提到亡人有些激动,她抬手擦了擦眼角,余光却瞥着大姨娘。
原主是个一心扑在桃花上的柔弱女子,也没有什么缜密的心思,但是她现在回想娘亲去世,也觉得蹊跷万分。
如果要怀疑,大姨娘觊觎主母位多年,实在嫌疑太大了。
不过大姨娘的表现并没有什么破绽,一脸的不耐烦也是毫不掩饰,这么多年,都知道她的心思,她也懒得再装样子了。
“去吧,让你娘亲看看也好。”师承点头应允。
这位宰相大人或许真的有一些家国情怀,在师寻安的记忆里,他总是念念不忘朝堂之事,对于家里的女眷疏于管理,或者之前太信任娘亲,现在也更信任老夫人吧。
很快到了晌午,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缺席的依旧是老夫人。
“对了妹妹,我在祖母那里看到了一盆千里香,说是你一直帮忙照顾的?”师寻安好像闲聊一般的开口。
师悦秋比她小了三岁,尚未及笄,面容稚嫩,看着就是一副毫无心机的模样。
“是啊!”她大方的承认,还颇有些邀功似得补充道,“姐姐现在嫁人了,娘亲和长姐都很忙,父亲更是没时间照顾祖母,我多去,也能让祖母开心。”
“妹妹有心了,这日日前往,虽然听着没什么,但真的做起来,也不容易啊。”师寻安话里有话,但是以师悦秋的头脑是绝对听不出来的。
别说她了,就是大姨娘和师容怀,也不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她们更关注师寻安怎么愿意和师悦秋闲聊了呢?
“倒也不用日日去,千里香再不好打理,也……”
“不日日去?那千里香该不会一直就放在祖母的屋子里吧?夜晚也不搬出去吗?”
师寻安突然打断了师悦秋的话,让人有些莫名其妙。
她一直是看着师悦秋的,明明白白的从师悦秋那一脸不解当中确定这丫头什么都不知道。
反倒是大姨娘夹菜的手短暂一顿,随后颇有些警惕的问道:“怎么?千里香不能放在屋子里吗?最近蚊虫颇多,放着那花,也好驱赶蚊虫啊!”
“千里香确实有驱赶蚊虫的效用,但是比起让人胸闷气短,蚊虫叮咬都是小事了吧?”师寻安毫不客气的说道。
好好的午饭,一时间竟然吃出了剑拔弩张的氛围。
师承早就皱起了眉头,这时才终于开口:“寻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师寻安反倒不紧不慢了起来,甚至还吃了一口鲜虾,满口称赞。
什么时候应该透露信息;什么时候需要吊人胃口;什么时候才能揭开真相……她几乎本能的就会做出来。
就在师承等的不耐烦的时候,师寻安站了起来。
“姨娘,千里香是你让悦秋放到祖母那里的吧?”
大姨娘张口欲言,但师寻安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你一定和悦秋说,让她多去祖母那里,讨祖母欢心,将来对你对她都好,说不定还灌输了一些,‘你祖母虽然对娘亲不好,但那也是你亲祖母’之类的苦口婆心的言辞。”
闻言,大姨娘的目光出现了闪躲。
师寻安再回头来看师悦秋,只见了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诧异神情。
“千里香确实是很有价值的花,但嫌少有人知道,它的花香会让人产生不适,尤其对老年人,在夜间尤盛,因此,祖母才出现胸闷气短的症状,需要看郎中,先前请来的自然都是经常出入府内的,和大姨娘也十分熟识了啊……”
师寻安微微向前探身,“十分熟识”四个字被她咬的古里古怪。
“啪——”
大姨娘忍无可忍的拍桌而起:“胡言乱语,你居然敢污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