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京城总一副懒洋洋的劲。
这眼见着就要到腊月了，养生堂左邻右舍那些个卖吃食的铺子都摆出了年节用得到的那些个年货来了。
养生堂的生意倒是也没被影响到。只因为这陶叶嘉想了个奇巧的折子，打出了个“迎新年”的牌子。
本说是打算弄个猜谜促销的活动，但到底不好抢在元宵前头。就由着说书先生的故事延伸了几个问题。
那些个老顾客自然是清楚不过的，就是初来乍到的新客，那多半也是听过最近扬名京城的这些个故事的。个个被问到问题，都是对答如流，从容不迫。
因而这生意倒反而好了不少。
顾徐如盯着面前茶壶里的水沸的程度，一只耳朵听着顾氏居的总管汇报着如今这养生堂的局面。也没往心底去，这等子马上就见不到了的茶馆实在当不得他再上心。
“……最近养生堂弄了个促销活动，按着您给的法子，底下的人商量了几回，都觉着这是个好机会，您看着呢？”
顾桥倒是真心如此觉得，虽然如今这时节算不上好——顾氏居这边的人手都忙着统账簿的事情，只是难得捉到养生堂的这么个活动。
这些时候想要做些手脚，那当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既如此，吩咐下去罢。”顾徐如拎起茶壶，均匀地浇在茶叶上，一室茶香氤氲。
顾桥拱了拱手，循例退了下去。
他回头望了望自己带上的那道门，不由得摇了摇头。掌事虽是个有几分头脑的商人，但到底也不过是几分罢了。行事还是太过于光明磊落。
换着他们这些下人来了，这些个容易被人一眼识破的方法，只怕都是打压不到这个声名鹊起的茶馆的。
“去和养生那边的那位说说，这冬可别等着等着就过了。”顾桥到巷子口招来个鬼鬼祟祟的人，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了句暗话。
那人点点头，快步走到了正街上，一拨人恰恰好过去，这人便也没了身影。
“最近，养生堂的生意怎么眼见着不好了起来？”
账簿这一类的，如今都交到了孙兰娇的手里。她素来对这些数字颇有些敏感，当年跟着王如意的时候就是她手里最是顶用的账房。
更何况这么明显的下落，看起来当真是再古怪不过了。
“什么？”陶叶嘉正跟着陶宝珠从外边回来，陶长芳现在可是不和她两一道随意闹腾了，她上个月将将订了亲，如今正跟着孙兰娇学着些掌家的本事。
现下的大房也算得上是有点底蕴的了，养生堂就在隆福坊开着，这隆福坊里头的人对着陶家的人也颇给几分脸面。
故而长芳的婚事定下来也快，年头说着要相看，这年尾前边的三礼都过了。
这长芳的未来夫君，就是这京城里头很有几分名气的兴隆酒家掌柜的长子。长芳生的端丽，颇合那掌柜夫人的眼缘。
上回掌柜夫人到养生堂借着买茶名目过来相看的时候对长芳那可是甚为满意。
陶叶嘉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子，孙兰娇虽然对女儿家的规矩知之甚深却鲜少拿来管自家的姐儿。
也因此，每当自家的娘亲打算要压着自己好好整一整仪态的时候，陶叶嘉就要找个理由跑到大房这边来。
今日她和宝珠在外面堆雪人玩得不亦乐乎，正巧这回来就撞上孙兰娇在琢磨这近日的生意陡然滑落的事情。
“不是什么大事，你们还是赶紧到屋里去把衣服换了再说。”孙兰娇看着是两个小的进了屋，也就收敛了自己怅惘的神情，让去年从人伢子手里买来的小婢女饮翠带着她们到后边屋子去了。
“邹夫人来了。”她两刚刚进了屋，门口传信的小厮就过来了。
“请夫人进来。”孙兰娇揉了揉额头，觉得这事情当真是一件接着一件的紧迫，只好先让邹夫人进了屋。
邹夫人与孙兰娇这些日子相谈甚欢，平日进来的模样无不是笑逐颜开的。这回却紧绷着张脸，神色之间尽是沉郁。
她方进了这屋，也顾不上礼节，大步上前，眉头紧蹙：“孙夫人，养生堂这些日子可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要紧的事？”孙兰娇诧异地望向邹夫人，细细琢磨了几番这句话，“除却今日里客人忽而少了许多，也似乎没了旁的要紧事了。”
瞧着孙兰娇确实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邹夫人这才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叙叙与孙兰娇说来——
“我是听着我家大姐儿今个儿回娘家才知道有这出的。养生堂前些日子卖出去的那些个饮品十有八九让人上吐下泻的。”
“虽说都不是什么大毛病，但到底是损了身子骨。去医馆一看，都说是让寒气入了体，让这些人好生琢磨是什么时候出了问题。”
“原先也没人提到养生堂，也不知道是谁起了这个头。说是养生堂的那些个东西，都是用了劳什子蛮族的东西，这人服下吧，平日倒也不见得有什么。只是若是身子骨弱的，难免会沾染上那边的阴气。”
“您说什么？”
在后边几乎听全乎了这件事情始末的陶叶嘉拎着裙摆慌慌张张地就从后面出来了。她倒是没有想到如今竟然会有这样的流言蜚语。
这些方子都是实打实的老方子了。自然不会有适应不了如今人的身体这一说，那这样的流言必然是有人先起了头。
养生堂这一两年之间声名鹊起，着实是挡了不少人的道。只是陶叶嘉想着都是开铺子的小商贩，哪里会有这么多的歪心思。
却是没料到自己家的生意大约是挡了那户大人家的路子。能够这般大手笔。
想要下药很容易，但是能够偏偏把药下给那些个身子骨偏弱的人，可就不是那么简单了。不是在这边除了内鬼，就是外头花了心思。
对于外头的事情没有几分把握的陶叶嘉，惴惴不安地回想着这些日子卖出去的那些个药茶到底有过了哪些人的手。
只是到底不是一天到晚都在养生堂看着。一时之间也想不全乎。
“快，去把旻堂兄请回来。”
陶叶嘉慌忙挥手让妙灵去请陶叶旻。
事到如今，大约只有天天在那边看着的陶叶旻能够有几分印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