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从中作梗，一边并未有那般心急。
拖拖拉拉的，陶叶嘉也满了十四之龄。她生在十月里，算得上是年尾了。入了春，却是算不了满了一岁的。
永化二十年，宫里终于有了选秀的旨意下来。
各个人家自然都是有几分揣测的，特别是那些个有心将自己家中女儿送入宫去的，泰半连关系都打通了。
陶凡予叹了口气，他也早有准备。
只期望着陶叶嘉能够不入贵人的眼，好生生地回家。
如今都讲究低门嫁女，高门娶媳，他们家这般普普通通的人家，宫里又是那等吃人的地方。万万是不好进的。
这其中的关节，秋玉冉都细细和陶叶嘉说明了。说到底，她也不觉得陶叶嘉若是有意藏拙还能被宫中贵人挑中。临到选秀那日也就挑着说了些。
大兴朝选秀那是当真精挑细选，非医、非巫、非商贾和百工的女子才能够有资格被到各府之中探查的内监挑中。
按理说是只包含民间女子，不过那些个高官之女自然也是能够算作其中之一。
只是即便是王如意，当年这些工序也是少不了的。
原先秋玉冉甚至想过，让陶叶嘉假扮丑女子，只是后来听说了不少因此耽误婚嫁，加之这事情到底是粘上了点欺君的意味。只好放下了这等想法。
熟稔了如今的选秀制度的陶叶嘉倒也没有过多的想法。
初选这几日，是万万不好落选的。高矮胖瘦，发肤举止，却是往往决定着这个女孩的容貌水准。若是这初选就被退了回去，十有八九是貌若无盐，婚嫁更是艰难。
刚刚进宫的这些女子都要以百人为一组，分作多组。
陶叶嘉因着年岁将将好十四，往下有十三的小姑娘，往上有十六的大姑娘，不偏不倚地就站在了中央。
她用余光瞟了瞟四周，却是看到了如今的吏部左侍郎的女儿顾喜然和出身郑家郑太傅的嫡亲孙女郑漪澜。
这一队之中，当真是卧虎藏龙。
如此甚好。
看着这般的场景，她心里略略安定。要知道这些选拔，往往都是在这一组之中进行。若是这一组之中有这般多的优秀女子。
十之八九她这等平平无奇之人，就要落选了。
如此也不枉费她伪装得畏畏缩缩的样子，可不就是盼着不被内侍或者老宫女看重，留在这宫中。
将将进宫的第一日，只是粗略的看个高矮胖瘦。
偏生分到他们这一组的，又是个眼神利索的内监。不一会就挑出了好几个不大合格的姑娘，这其中甚至还有户部郎中的女儿。
在这宫里头，就是哭都是不该哭的。
几个小女儿随着另一位小内监乖乖地走出了宫门。这一关上，就是从此再与高门无缘了。陶叶嘉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心里却是想着，早知晓是如今这程序，她当年就该多吃点。
这一日不过是粗粗选过。
陶叶嘉随着自己一组的秀女们走到今日暂且居住的宫室之后，脊背骤然就垮了下来。端了这么久的样子当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为了避免这么多的秀女起了冲突，屋室是早早就分好了的。
令陶叶嘉意想不到的却是她竟然与郑漪澜分到了同一间屋室之中。不过这也不算是小概率事件，毕竟一共才五间宫室，九十来个秀女住着，每间都有二十左右的人。
——住在一间通铺上。
陶叶嘉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看高贵如世袭罔替的魏国公府上出来的郑漪澜，只见这位一派从容的模样。
心底不由得啧啧赞叹。
到底是世家出身。兴朝建朝已然三百年有余，如今还能将自己的封号保留的，也就只有颇得圣心的魏国公府了。
这里头的原因，除了如今的郑太傅，自然还有如今的太后郑裕的因素在。
她这等普普通通的小民，还是乖乖在一边吃瓜来得好。陶叶嘉在心底暗暗下定了决心，自己可是万万不愿意和这位一道进宫的。
之后再往下，第二日的初选的内容也就是观察肤质肤色一类。也不过是根据这位内监的眼力见罢了。
粗粗一看，倒也算得上合格之人，都是不必被淘汰的。
这时候，敷粉之人倒是算不上少见了。陶叶嘉瞄了两眼，就看见旁边那队里头，有位姑娘，当真是认认真真地敷了好几层铅粉。
白的都快要背过气去了。
就是这般用心，也叫一眼就看出来不对劲的内监领了出来。这就是淘汰落选的意思了。这姑娘颤着身子，陶叶嘉几次以为她要哭出来的时候，都让她憋住了。
怕是自己一流泪，这铅粉多半要落的缘故。
最后一轮当真是再精细不过。
如今这里也就只剩下四十人了，夸张如陶叶嘉住的那间宫室里头，可是只剩下她与郑漪澜，并上顾喜然三人。
她自觉自己无甚出众之处，大抵也因为这无功无过，被留了下来。
之后便是量手足了。一溜排的秀女被诸位内监仔仔细细地量了手足长度，太长、太短都是不合规矩的。
还要仔仔细细考察一番她们走路的仪态。
矩步引颈，俯仰朝庙，束带矜庄，徘徊瞻眺。
这只不过是最基础的礼仪罢了。就是启蒙的千字文之中，都是再三强调过了。
虽有心要如此行为，这一关可当真是她最好拿捏着被淘汰的关卡了。她心底暗暗定下这个想法，迈出第一步，腰间环佩便锵锵作响。
静谧的大殿，骤然连呼吸的声音都停滞了一秒。
一个上头的内监走了过来，他刚刚打算说要淘汰这个不守礼仪的秀女。却正正巧巧地撞上了陶叶嘉的面容。
若是记不住这张脸，元庐这些年在东宫的日子算是白白浪费了。
这回可是主要为了太子爷挑选妃嫔，这位如若都进不了内宫，只怕太子爷降下罪来，谁人都受不住。
元庐心下便有了决断，他挥挥手让旁边的内监停住打算领人的步子。
只说：“这人留下来吧。”
然后行云流水一般的走了，自然也无人敢拦住质问一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