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也是罪臣之后，年纪尚幼就没入掖庭为奴为婢，只是后面才得了幸，在那年被指入东宫伺候当年的太子，如今的万岁。”
人定时分，宫里头静悄悄地只听得见窸窸窣窣地风动柳叶之声。
陶叶嘉与郑漪澜的屋里却还是听得见琐碎的话语声。
自入宫一来，陶叶嘉都十足收敛自己，虽瞧着靡颜腻理，却偏偏看着呆头呆脑，莽莽撞撞。郑漪澜自觉这位和自己起不了什么利益相关的冲突，倒也不介意同她多说几句宫中秘事。
要说这宫里头最是神秘的，大抵就是如今高居皇贵妃之位的尚云禧了。
就是前朝诸人大多也仅仅只是知晓皇贵妃出身不高，乃是当年万岁身边的一介伺候的小宫女罢了。
却是不知道尚云禧还是罪臣之女的身份。只是这罪臣也不过是当年的皇位之争党派之斗引来的祸患，也不知是不是正是因为如此，尚云禧此人对于权势并不十分热衷。
也因此后宫之中倒也算得上相安无事。
皇贵妃此人在宫中大多的传言都并不算得上正面，只听得那些传言，便能勾勒出一位恃宠而骄的典型反面宠妃的形象。
“她着实算不上个聪明人。却是个可让人放心的人。”郑漪澜听得陶叶嘉问起为何尚云禧如此骄纵还颇得上意的时候，郑漪澜寻思了一番倒也想不清楚。
便直愣愣地引了自己曾听闻的关于皇贵妃的评鉴如此说道。
到底是如今经历并不算多，郑漪澜却是还没有悟出来其中真意。
而另一边的陶叶嘉倒是听出了几分其中的原因来。谁人不知道，放心此意，用在这里，可并不是对于皇贵妃的一点称赞。
陶叶嘉抿了抿嘴，心下有些没底。
她总是想着在这宫里头能寻一个远离这些风波的安生地方，可如今看着这位皇贵妃的架势，这宫中看似是一片平静，里头的事情，倒是当真充满了波折。
只是她人微言轻，初初入宫，不过只是一介浮萍。
就是再往下想，也不过是为自己平添一些烦恼罢了。陶叶嘉转了个身，努力让自己想想着明日要与汪冰之学些什么手艺。渐渐陷入了睡梦之中……
东宫的文华阁却依旧灯火通明，太子年岁增长许多，东宫属臣也日趋完备。
毕竟算的上是正统，不乏有中立派或者保皇党日渐向东宫靠拢。毕竟，如今的天下，按照往后的局势来看，也就在太子与贤妃膝下两位皇子之间了。
“太子爷，如今皇贵妃拿捏住了您婚配之事。我们是否应当出手？”
沈修齐出身燕塘沈氏，算是兴朝积年的世家了。只是沈氏因为前些年的一些旧事衰落沉寂了下去，沈修齐虽早有清名，也唯有走出仕一路。
如今投靠在东宫做从七品的主簿，虽有几分委屈了他的名气，只是这到底是一桩颇为长久的买卖。
高佑琮听着沈修齐出声，并未回应，只是抬头看着面前几位如今的东宫属臣不知道在思索一些什么。
良久，他问道：“于某婚事，诸位有何看法？各抒己怀便是。”
几位属臣互相看了看，他们之中向来尊沈修齐为先，只纷纷说：“沈主簿颇有才思，吾等甚是钦佩。”
“贵妃既然已经手握此事，便绝无松手之意。某知晓诸位先生甚是为某思虑。妻族之力，却并非如诸位所思那般，唯有借公侯将相之家。”
如今一步步棋子都落好了，只消自己摆出几分态度来，想必进展不会出他所思虑的那般。只需安抚好诸位先生的情绪，之后静候佳音便是。
瞧着诸位先生陷入了各自的思绪，高佑琮不由得扬了扬嘴角。
他抚着自己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心底暗暗想着之后的事情……
“东宫今日招了属臣议事，似乎是有心想要抵御一二皇贵妃那里。”颂秋替蒋宣和垂着腿，汇报着今日听得的消息。
蒋宣和皱了皱眉，随即松开：“不要小看东宫，那位可是心有城府之人，就是终日打雁的咱们的贵妃娘娘也不一定比这位心眼多。”
“娘娘的意思是？”颂秋向来姿态温和，蒋宣和也对她多有依仗，故而不介意地提点了几句：“谁知道咱们的太子爷会不会把正妃之位推出去作为和贵妃交际的筹码？”
“那，四哥儿那里？”颂秋是看着四皇子长大的，原先听闻蒋家打算将嫡出的次女送入宫中，只可惜被贤妃娘娘委婉的推拒了。
蒋家作为四皇子背后最坚实的依仗，可以说是天然的四皇子一派。没有必要在往上亲上加亲，只是不能不让他们看到些希望。
故而蒋宣和特地点了蒋家庶出的二房的嫡长女，面上说的是当年入宫朝见的时候一眼就看中了，实际的弯弯绕绕大家心底都清楚。
颂秋倒也知道，这位蒋姑娘十有八九是要送到四皇子府上做侧妃的。只是这正妃之位，不知道谁人才能当得起？
“……听闻郑太傅的幺孙女，也在秀女之中？”蒋宣和抬起眼，头一次露出了自己的想法。
颂秋慌忙垂下了眼睛，郑太傅的孙女，娘娘的意思，莫不是打算将那些背后的筹谋都开始逐一地放到明面上了？
尚食局里，陶叶嘉端起一盆子草药撒到院子里的桌案上，晾晒防虫。这里的日子总是悠远平静，与勾心斗角没有太大的联系。
后宫早就过了新人起势就要靠着尚食局的这些东西来耍花样已稳固地位的时候了。如今格局早已定下，唯一能够一争地不过就是那高高在上的位置。
陶叶嘉想起汪冰之无意间透露出如今的万岁不能离开药膳的时候，心底便有了几分猜测。
万岁爷因为早年亲帅大军攻下西北边域的西京，而落下了不少陈年旧伤，如今随着年岁渐长，也日日突显了出来。
难免不会让如今就要长成的皇子起了心思，又何况万岁如今如此着急为太子娶亲，难免不会让他人生出几分心思来。
陶叶嘉用手拨弄着簸箕里的草药，心底有了些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