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子上回虽也因小神兽失踪的事被罚在宫门跪了一晚,却还是打心底里喜欢这只小兽的,它可是这么多年以来,陛下唯一养过的宠物。
小安子毕竟年龄老了,现在萌兽又在眼前打滚,心中自然生出几分怜爱。
他转身在守门的太监耳旁说了几句,大概是吩咐他若皇上回来,向皇上禀报小兽外出,小安子随身跟着之类的话。
然后小安子抬手把小兽抱过门楹,笑了笑道:“小祖宗,奴家就跟在您身后吧。跑慢些,老奴年岁已高,腿脚不利索,可不能让老奴跟不上您。”
颜苏百唧了一声,表示同意,转身撒开腿就跑了起来,小安子无奈笑笑,只能加快脚步,不让小兽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颜苏百在上次的御花园中,挑挑选选,选了一朵长相较为娇艳的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它完整的拔下来,去感谢人家,怎么可以空手而去呢,自然是要娇花献恩人。
随后,颜苏百用嘴叼着那朵花,凭着记忆,找找停停,细想上一次东方彤宫里的太监是沿着哪条路去的冷宫。
小安子不知道小神兽在找些什么,只能寸步不离地跟在它身后,见它嘴角还叼着一朵花,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终于,转过那个小弯路,颜苏百见到了景色萧条的宫门,激动之下,她加快了脚步跑向冷宫,小安子不清楚小神兽为何要跑到这里来,现下也只能跟上去。
颜苏百毫无顾忌,直接跑进冷宫寻找赵雨双,小安子却在冷宫门口有些犹豫,并非看不起此处是冷宫,而是怕擅入冷宫,于理不合。
看到小神兽已经跑进去了,没办法,小安子一咬牙,还是跟了进去,免得小神兽又出什么事。
颜苏百进入小破门就看到赵雨双,她正背对着破门,坐在矮椅上吹笛子,可能是吹得入了神,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响动。
看得出来,她手上那根笛子只是由随意一根竹子粗制滥造而成的,细孔上面还残留有木屑,但却不影响从中传出的优美笛声。声声入耳,仿佛在诉说着孤独和痛苦,让人听着心中也难受十分。
颜苏百停下步子,默默站在门口,不去打扰她吹笛。
小安子看了眼小兽,果然,皇上养的小神兽就是有灵性。耳中传入惆怅的笛声,小安子探头望了眼屋内,见到赵雨双依然穿着一身灰布麻衣,身骨瘦弱,心中颇有些感慨,明明也只是个17岁的孩子,就是生错在了皇宫。
皇宫表象光鲜亮丽,其内却腐败不堪,真正在皇宫之中享福一生的少之又少,更多的是在身份权威,利益勾结中受苦一生的可怜人。
一曲终了,笛声肃止,赵雨双将笛子悬挂在漏窗旁,转身就看到站立在门口的小安子,眼神有些惊慌。小安子上前一步,进入宫中,毕恭毕敬的行礼道:“赵姑娘安好。”
从小在皇宫中长大的小安子,见过无数次的身份起落,他对宫中所有人的态度都一样,不因身份而失了仪态。
颜苏百倒是不知道这么多,只是一心想来感谢赵雨双。她一蹦一跳跑到赵雨双脚边,把嘴中的花放下,用牙扯了扯赵雨双的裙角,引她注意。
赵雨双低下头,看到那日的小神兽,脸上的惊恐褪去几分。
她蹲下身,干瘦的手刚想去摸小兽,突然想到什么,抬眼偷看了小安子一下,又将停在空中的手收回,转而去拿地上的花。
颜苏百高兴地在赵雨双身旁打转,唧唧叫个不停。
小安子一直跟在皇上身边,久之也知道了小兽想表达什么,他和蔼地看着赵雨双:“赵姑娘,小神兽这是在向您道谢呢。”
颜苏百转身看了看小安子,投出赞许的目光,好老头,真明白我想什么。小安子接过眼神,摇了摇头,笑了笑,随后转身站到外面,好让赵雨双不必因他的存在而感到拘谨。
小安子出了门,赵雨双的笑容才绽放在脸上。
颜苏百这么一看,赵雨双虽长得不算娇俏妩媚,却也有几分标致生动,干净的小脸在粗布麻衣中显得突兀。
“你……你怎么找我来啦?”轻轻柔柔的声音和她当日救下颜苏百时一样。
颜苏百唧唧叫个不停,积极地回应她。
“你……你没事就好。”赵雨双拨开小兽背后被毛发遮盖住的伤口,见到已经结痂了,总算放心下来。
望着颜苏百活蹦乱跳的小身子,倒是为自己枯燥寂寞的冷宫生活平添了不少乐趣。
她抬眼看了下门口,日光下,小安子的影子斜站在外面,赵雨双脸上浮起几分落寞。
她抬手顺了顺颜苏百脑袋上的毛发,眼中充满羡慕:“你就好了,还能深得皇兄……皇上喜爱。不像我,只能在冷宫中受人冷眼,孤苦。”声音很小,也不知道是说给小神兽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颜苏百突然发现,赵雨双其实不是结巴,好像……只要在没有人的时候,她就不会结巴。这个发现,倒是让颜苏百感到几分惊喜。
听到她说的话,颜苏百停下打转的身子,走到赵雨双脚边,站起前身搭在赵雨双膝上,眼神坚定望着赵雨双。
唧唧……
赵雨双眼中闪现几分惊奇,莫非小神兽听得懂人话?
但这想法仅在脑海中停留了一秒,她苦笑摇了摇头,现在,唯一听她的话的也就只有它了,哪儿还管它听不听得懂呢?
咕噜~~
一声巨响划破宁静的冷宫,颜苏百快臊红了脸冒烟,这不争气的肚子,总赶在不适当的时候响起来。
赵雨双被逗笑了,噗嗤一声笑出来,抬手小心翼翼把小兽抱到桌面上,转身走到陋床旁,手伸入床头的石缝边,掏出了个吃剩一半的灰面馒头。
她将半个馒头拿过来,掰开一小块,送到颜苏百嘴边。
颜苏百盯着眼前干瘦的小手和发灰的馒头,心中很不是滋味,明明也只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女,却在冷宫中过着如此落魄的生活。
赵雨双突然想到,小神兽是皇上身边的宠物,自然是餐餐山珍海味,怎么会看得上自己的破馒头,形如槁木的手僵滞在空中。
她假声笑了笑,自嘲说道:“我餐餐残羹冷炙,草根淡茶,怎能比得上小神兽的山珍海味?”说着,生硬的手就要收回那一小块馒头。
颜苏百眼疾嘴快咬住那口馒头,津津有味大嚼起来,口中却感觉灰面发苦,还带着些许沙土,冷硬得让人难以下咽。
颜苏百忍住一下下涌上来的恶心,硬是把那块含在口中的馒头吞下,完后还砸吧砸吧嘴,再次看向赵雨双另一只手上的馒头。
赵雨双见到它好像喜欢吃,眼中浮起笑意,在桌旁坐了下来,再掰出几块馒头给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