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还没说什么,过来蹭饭的刘大婶子不愿意了,骂道:“老闵婆你个老货,满嘴放什么骚呢,我们都在这里看着,刘家都没开饭,哪里来的吃食能让你腹泻不止,只怕是你先前在家里吃了什么不干净的吧?倒是想怪在人家清白人家身上。”
说着,大婶子带着一家人浩浩荡荡走出院子,在门口一字排开,她家都是壮汉,连小的都是男娃,所以穷啊,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多亏刘老根时不时从指缝里漏点。
这家人正发愁没法报答,这可不就出事了吗?
刘大婶子家几个瞪着老闵婆,眼神那叫一个兴奋。
却不知这正是如意的本意啊,叫这些人来,一是做个见证,第二就是防止老闵婆撒泼。
果然,这阵势,吓得老闵婆差点抽过去。
她怎么给忘了?
这刘老根家的是叫了这家人来吃饭,自己这谎话有点扯不下去。
但,总觉得就是她家害的,肯定没错。
她想了想,眼睛一亮:“是了是了,瓜子,就是这如意给我吃的瓜子。”
“闵婆婆,这瓜子怎么了?”如意笑眯眯地从房间里出来。
小嘴正的吧吧地嗑着瓜子。
看到村长也在,她还笑嘻嘻地道:“村长,你家卖的瓜子可真香啊,一会能再找你家大哥哥卖我点吗?”
匆匆赶来的村长笑得一脸慈祥:“好好好。”
然后对着老闵婆蓦地沉了脸:“你是说我家的瓜子有问题?如意吃了怎么没事?刘玉家的也买了,刘玉家的,你可有事?”
那边自然摇头。
老闵婆气得咬牙切齿的,正憋坏呢,如意忽然走过来,担心地看着她问道:“闵婆婆,您这是怎么了?不是掉粪坑里了吧?”
众人哄笑:“可不就是掉粪坑里了嘛。”
如意叹气道:“那你快些回家换衣服吧,看来今天不能留我家吃饭了,下次再来我家吃饭呗,我说过的话可是算数的,肯定请你吃。”
这句话,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老闵婆你怎么这么恶毒?如意好心请你吃饭,你竟然——竟然恩将仇报,还要怪她家让你吃坏东西,还要讹诈她家的钱?”
众人义愤填膺看着她,原本还以为真是刘家做饭不干净,想不到竟然是有人要使坏。
这老闵婆在村里什么德行,大家又不是不知道,如今还有刘大婶子作证,再没有一个人相信她。
这还不算完,如意似乎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跑到柳氏身边小心翼翼问道:“娘亲,闵婆婆是说我家的饭菜不干净?可这些东西都是送进宫里的——”
柳氏闻言,猛地打了个激灵。
幸好这次,有刘大婶子等人作证,而自己也确实没来得及做好饭菜,不然,可不就被这老闵婆倒打一耙,万一传出去,刘老根就算在宫里有个做侍卫的兄弟,只怕这差事也保不住。
想到这里,柳氏气得银牙咬碎,厉声道:“好你个老闵婆,我家的吃食都是送宫里的,你说我家东西有问题,很好,这就同我去宫里的管事问问,看我家的东西到底有没有问题!!”
众人闻言都是一惊,别说宫里,就是这里的村长、里正他们都是怕的。
老闵婆闻言,忽然爬起来转身就跑,跑得那叫一个利索,一点看不出她刚刚拉到腿软。
众人还劝了柳氏一阵,这才纷纷离开,柳氏气了一会儿,还是请了村长和刘大婶子等人进屋,盛情款待了一番。
临走,如意笑眯眯地捧出一篮子香瓜让村长带上,村长连番推脱,但想到自家小孙孙最爱这甜甜的香瓜,拿着香瓜的手不由得紧了紧,于是下定决心,以后如果那老闵婆还来闹事,他一定要给她顿好的。
而作为今天吵架的主力,刘大婶子家,自然也得了一篮子如意精挑细选的香瓜,刘大婶子叹息道:“幸好那老闵婆不是在你家上的茅厕,不然掉进茅厕里,肯定还是要赖着你家。”
如意的眼珠子转了转,笑出两个好看的梨涡。
出去给家里的两条狗好些吃食:“今天你们干得好,有赏。”
不过刘大婶子出门的时候,自己也奇怪了,怎么今天大家都向着如意说话?而且觉得为她说话,特别开心,特别神清气爽?
奇怪了,怎么会觉得如意今天特别特别可爱呢?
她想不出来,如意却是胸有成竹。
她摸了摸自己乌黑如锦缎一般的头发,又用牛乳擦了擦吹弹可破,白皙如雪的小脸。
唔,胖是胖了点,不过底子真不错。
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和从茅坑里出来谁也不想碰的丑老太婆,更愿意相信谁说的?
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吧?!
而此时,一个瘦小的男人,唉声叹气地从外面进来,生得到不算难看,只是太瘦小了,和柳氏这样高挑的美人儿不搭,但怎奈人家有本事,不但自己做得一手好菜,还有个争气的兄弟在宫里当差,所以刘家村敢惹他的还真没几个。
这个人正是如意的爹,刘老根。
他到了院子里,也不往里去,却是坐在外面唉声叹气。
柳氏见了,原本想和他提老闵婆的事倒是忘记了,弯腰推了他一把道:“如意她爹,你这是咋地啦?”
“哎,别提了,今儿个我过去找大哥,正是提让如意进宫当厨娘的事,结果他竟说这差事让别人给占了,还说我家如意太胖,进宫万一让贵人们看到了,贵人动怒可怎么好!!”
柳氏闻言,气得胸疼:“我们如意哪里是胖了,小孩子像她这年纪,有点肉才可爱呢。”
屋子里偷摸过来的如意闻言,不由得抽了抽嘴角,刚刚禁止她吃第二碗的人是谁?
“爹,娘,那个不让我进宫的人,是不是比大伯的官位还大?”如意挺着小肚子走出来,远远看像一只白绒绒的小鸭子。
刘老根看到自己闺女,旱烟也不抽了,气也不叹了,站起来抱起如意转了个圈道:“无妨的,爹还是想了点办法,先让你跟御膳里的老张当个学徒,以后等你再大点,再想办法进去做正式的。”
那就是先走宫里的门路,混熟了再安插进去呗。
如意有些郁闷,这家人怎么总喜欢抱来抱去的,当真不讲究。
看了眼重新高兴起来的刘老根,不动声色地挣扎着下地。
这才继续打量,心里想,自己这个便宜爹倒不是个蠢的,还懂得迂回战术,这样也好,那她说不得可以提前进宫会会自己的老朋友们。
“爹,还是你聪明,那我们什么时候进宫啊?”如意笑出两个小梨涡,乖巧地仰头看着刘老根。
刘老根瞬间心里软成一团:“如意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那就明日吧?”
“好,明日就明日。
柳氏无语地看着两人,真是将如意这孩子宠坏了,只是,如今出了老闵婆这事,那个老婆子是个记仇的,不管今天这事是不是她家的原因,这老货都不会善摆甘休,也罢,让如意进宫避避风头也好。
晚上,等如意睡了,柳氏就拉了老刘头道:“你先别睡啊,和我说说,怎么忽然答应的事情又变卦了呢?到底是谁从中做梗?”
老刘头闻言,眼底隐隐有怒色:“你可还记得那个刘三?”
柳氏如何不记得,当初她未出嫁时,被那刘三盯上差点被侮辱,幸好刘老根路过坏了他的好事,还亲自背柳氏回家。只是如此以来,柳氏和刘老根就说不清楚了,柳氏只好被迫嫁给了刘老根。
反正和那猥琐无耻的刘三相比,自然是不如嫁给刘老根,之前娘家还有点动过心,因为那刘三有钱,柳氏以死相逼,再加上刘老根抬出自己在宫里当差的大哥,这才让柳氏平安嫁给他,最后还有了如意。
只是后来那个刘三竟然娶得也不差,娶的是姜家的外室女。今天如意这事,坏就坏在这外室女身上。
“你也知道,这姜家是太子妃的娘家,那外室女不知道怎么,最近得了姜家主母的喜欢,竟然连带刘三也沾光,混到宫里当了个侍卫,虽然和大哥同级,可大哥没背景,宫里的人不敢得罪刘三,这事自然就黄了。”
柳氏闻言,气得咬牙,忽然想到一事更是害怕:“你不知道,今日那老闵婆过来和如意说亲,你猜她说的是谁?”
刘老根听到这话,立刻就怒了,自己女儿还小,捧在掌心怕伤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老闵婆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竟然敢打女儿的主意?!
不过,他看了眼柳氏,见柳氏玉脸微红,立刻猜到只怕是她担心如意进宫,才想了找老闵婆的主意,没想到却被这老闵婆摆了一道。
“她和如意说了哪户人家,嗯?”
听相公问起,柳氏更是抬不起头来,小声嚅嗫道:“是,是村东头的刘麻子家,就是刘三的那个恶心的侄儿呢。”
“什么?你再说一次。”
“是……是村东头的刘麻子。”柳氏眼都抬不起来,心里更是将自己狠狠扇了几巴掌,自己怎么能这么糊涂呢?几乎害了如意一辈子。
抬眼见刘老根黑着个脸,她心头更是猛跳。
成亲这么多年,虽说家里大事小情,都是刘老根拿主意,但他对自己一直很好,如今,这么生气,怕不是要打她吧?
“相公,是我不好,不该为了将如意嫁出去,胡乱找人帮忙——”说到这里,柳氏的眼泪就落留了下来。
一向见不得柳氏受本分委屈的刘老根这次却没纵着她,而是道:“就知道是你干的好事,差点害了咱们女儿,你以后还敢不敢了?”
柳氏理亏,加上害怕刘老根生气,又是好一阵赔礼道歉。
临了,刘老根想了想道:“就算你认错,今日也不能轻饶了你。”
“啊。”柳氏惊慌抬头,却被刘老根拉着往床上一倒,灯火一灭。
不久,屋里就响起嗯嗯啊啊的声音,还有柳氏细碎的求饶声。刘老根的语气里带着沙哑:“还敢不敢了,嗯?”
里面“打”得热闹,外面趴着偷听的小胖身影颤了颤,摇摇头走开,世风日下,原来宫外头的平民百姓竟然如此——会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