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心太后唇已泛上渐变洇红,唇角,已初现生命特有的弧度。
在时间最后一刻,莫千兮已经从容收拾妥当,眸色苍茫中,冷色依旧。
启开皇室内门。
门外,十几张守候的脸,十几双问询眸子,却看不出莫千兮有一丝欢容!
段天月一窒!
他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悲伤?从莫千兮表情来看,莫非,太后真地归天?
大步跨入室内。
室内,暧意如春。
慈心太后睫毛,在轻轻颤动。
原来,生与死,这么容易,全在一刻之间,全在一人掌控之间,只要把控的好。原来,有些事,也真地能违逆了天意!
“天哪!”段天月跑出屋,狂喜高呼:
“传皇室圣意,太后罹患已除,宫内禁娱三天取消!”
然后段天月回身对莫千兮道:
“在慈心太后还没有完全醒来之前,你是否能留下半日,陪伴太后?”
莫千兮没有作声。不置可否。
她唤过一个侍女,悄悄叮嘱,把慈心太后室内那些厚重暗黑绒幔,即刻换成淡蓝色的丝网湖绣,病人术后恢复,最重要的是空气流通。
侍女一怔。丝网湖绣?偌大宫内,好像还没有这样一种绢布。
莫千兮才想起,这种丝网湖绣,完全是高科技后时代的产物。以苍耳帝国所居朝代,丝网湖绣只是文人墨客用来起墨吟词的曲牌名而已!
那么,要纯棉且纹理不太密那种绢布也可。一定要在十分钟内做出挂到慈心太后屋内。要紧!莫千兮又郑重叮嘱。
侍女领命而去。
余下几个侍女中,莫千兮又挑过两个长相还算厚道的丫头,让她俩去御厨熬一小碗十米汤。十米汤,顾名思义,当然是十颗米汤了。
这个女医完全有点不同寻常。两个侍女笑着也去领命办事。
两侍女前脚刚走,莫千兮即派另两名侍女前去配合。名为配合,实为互相监督。
慈心太后饮食,已绝不能掉以轻心。以慈心太后当日所中毒性来说,他身边的人,每一个都有投毒嫌疑。
等到忙完一切,才发现室内,仅剩自己和慈心太后。
转过身,看到床上,一双异常明亮异常水秀的眸子。
那么亮,那么清。如同五月天上的星星。
“慈心太后!”莫千兮微微一笑!慈心太后能够这么快醒过来,的确出乎她的意料。
慈心太后苍白容颜,亦是对着莫千兮温婉一笑。
“我的病,想来是你医好的。”
这一笑,四季花开。
从未想到,一个人笑容会如此美。美到不可方物。
这时,有侍女陆续回来。挂幔已做好,十米汤也熬的恰到火候。
莫千兮说,慈心太后大病未愈,还不适宜头部太多剧烈晃动。况且慈心太后久未进食,宜小勺喂之。
莫千兮找了两个红绫绸绢枕头垫在慈心太后身后,扶他慢慢坐起些,才示意侍女喂食。
喝完汤,一绢白秀,为慈心太后擦去腮间清痕。这一幕,恰好的被走进屋的段天月看到。
段天月皱眉,再皱眉。
“医,是你本份;接近皇身,便是你不懂皇室规距了!”
说的凌厉萧瑟,仿佛莫千兮之举,是犯了十恶不赦大罪。
“如果你非要这样理论,那我如何看护慈心太后?”莫千兮受不得别人出言伤人,虽是在宫中,她也没必要忍气吞声。
你!段天月一口噎住,怔怔盯向莫千兮。
床上慈心太后轻声出语:
“天月,圣医高功,理该厚嘉,如何便苛责起来了?”
圣医?她几时成圣医了?
慈心太后白晰掌中,握着六角形纸张。“皇室告榜,非同儿戏。天月,传我口喻,择日皇室亲送匾文到圣医府上。黄金十万两,也一并兑现。”
莫千兮袋中揭下的皇榜,原来不知何时已落入慈心太后手中,怪不得慈心太后一口一个圣医的叫。段天月冷笑一声,内心不愉道:
你就这么在乎那十万两!
在慈心宫折腾了半天,一直到落日余晖之时,莫千兮才得以离开帝宫。
帝宫一般六点就会关门,莫千兮比预计时间晚了半小时,在门口徘徊了几分钟,无论怎么说,那几个侍卫就是不肯把门打开。
若依了莫千兮平时性情,早就大开杀戒,别说开城门,就是踹平城门,都有可能。
但今次来帝宫,她不想闹事。
正僵持间,段天月策马驰来。
“段公子!”
“段帅!”
几个侍卫见了段天月,瞬间换上笑脸,争先恐后招呼着。
段天月点头回应,沉声道:
“放二小姐过去。以后见二小姐面如见我,听见没有?”
“听见了段爷!”
到底是帝君身边红人,段天月说话特别好使,甫一放话,就见宫门深锁徐徐启开……
“二小姐,走!”
莫千兮正要奔出去,不防段天月长袖一挥,一股劲道卷来!
莫千兮不由一愣!
怔忡之间,莫千兮已被段天月一股力道带动着,遽然跌坐在马背上!
然后,段天月头也不回,策马驰聘。斜阳疏枝,宫门在后,绝色人,绝色景,长街退后,风雪四起!
“段天月,喂,段天月!”莫千兮被段天月一双长臂圈住,硬生生箍在身前,竟是一分也动弹不得!
“老实点,小心掉下去!”金属质感的低徊,就在耳边温热地倾泄,莫千兮一时不知所措,想要挣扎的心,也顿然全无!
信马由缰,一对壁人在夜色帝都长街上,缓缓策马前行。
“听说京城五少向莫府二小姐提亲了?有这回事?”
段天月圈着莫千兮的手臂,稍稍松动一些,莫千兮赶紧趁势身子往前挪了半寸。
“可我并没有答应。”此刻的莫千兮,已经是意外乖巧,她知道怎么样说话,才能讨这位公子欢心。
说实话,以莫千兮如今强大力量,此刻想要从马背上逃走并不是没有可能,但她不想这样做。
突然地,就觉的这样一生一世一双人,岂不是很好?
这样想着,暮色中,绝色容颜上,竟徐徐漫过一丝酡红!
微微炙烧的感觉,让她心跳的,比平时似乎快了一倍不止!
幸好是坐在段天月前面,否则让这位公子瞧见,岂不有点太过尴尬!
“段公子,这样真的好吗?”双双策马又走了半截路,莫千兮终归是未出阁姑娘家,无论如何也是要顾及自己名声,所以低声问。
“你未嫁,我未娶,有何不可?”
话虽是这样讲,段天月到底是顾忌到莫千兮感受,勒马停住,将莫千兮从马背上抱下。
远远地暮色中,莫宝阳正在跑来。
一见莫千兮和段天月在一起,莫宝阳愣了一下,但依旧嚷嚷:
“二姐,帝君宗泽,带着人去咱府上送赏金去了。而且还带了一块大匾,宗泽说,不见你面,绝不回宫。所以咱家爹和娘,正急的团团转呢。”
听莫宝阳提到宗泽,段天月本来春风融化的脸上,竟是变了几变,冷色迭现!
宗泽竟会去莫府?他这是公然对莫家二小姐表示好感了吗?
“赏金留下,人打发走就行。”莫千兮一面说,一面急着要和段天月告别,“段公子……”
“你急什么。我正好顺路,也去府上看看。”见段天月执意要去,莫千兮也不加阻拦,于是三人相跟着,向莫府行去。
路上,莫宝阳故意落在后面和段天月平行,悄声笑着对段天月说:
“段公子加油噢,我是很看好你的,也只有你,才配得起如今的莫千兮!”
段天月点点头,沉默着,仿佛有万千心事,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
前面莫千兮一直在狂奔,根本没听到后面二人在嘀咕什么。
到了莫府,大堂上,莫啸天和叶如雪,正在陪宗泽饮茶。
宗泽一袭明黄长袍,素手端了半盏清茶,一口、两口、饮到第十五小口时,门帘挑起,风雪薄凉中,莫千兮,莫宝阳,段天月三人,鱼贯进来。
段天月!
每一次遇到莫千兮,就好像段天月都在场。
段天月从前,不是和小妹华阳公主走的挺近吗?近来总和莫家二小姐粘在一起,是几个意思?
“见过君上。”莫千兮一脉瘦身轻盈一逸,向着宗泽抱拳微礼。
君上二字还未落地,莫千兮便眸色闪烁,向着厅堂放着的大红木箱子看去,箱子看上来精致结实,里面应该就是帝宫拿来的十万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