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既然是他,那刚才的声音是?夏天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对劲,可是她说不出来,除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微微刺鼻的气味,不过那很可能是楼上消毒传下来的。
察觉到有人来到的吴仁睁开眼睛,刚才安逸的表情立刻变了惊讶。
“你怎么会来?”
他瞪着夏天,吼道。夏天立刻结巴了。
“我,我听到有声音,所以……。”
她低下头,然而她在地板上发现了什么东西——是一条短粗的红色痕迹!
颜色鲜艳湿润,显然是新鲜的,夏天立刻明白了刚才的声音是怎么来的,她立刻往后退,但是已经迟了。
她只觉得眼前一花,刚才还隔着好几米远的吴仁已经站在了她跟前,下一秒,他的手已经掐住了她脖子,这是夏天第二次看见这样的他。
“你……”
夏天没办法说出话来,因为她连呼吸都困难,她只听到自己的脖子发出可怕的咯咯闷响,看到眼前好陌生好陌生的吴仁脸上根根暴突的青筋和扭曲了的五官。在他背后的暗夜中,有什么黑得发亮的东西一闪而过。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两秒,随即夏天脖子上的手松开了,吴仁转过身去。
“忘记你看到的,不然我下次真的会杀了你。”
他声色俱厉地说道。听她没有反应,他回过头看她一眼。
“听不懂吗?”
夏天没有回答,只是红着眼睛凝视着他。随即朝他伸出了手,他以为她要像过去一样袭击她,本能地护住了胸。
看到他的动作,她的手立刻缩了回去,捂住脸低声抽泣起来。
两天之内哭两次,这么脆弱,一点都不像自谓已经黑化外加身心装备了钢化防弹铠甲的夏天,但是她控制不了。
因为爱捉弄人的命运让她在两天之内明白了两件事情。
第一次让她知道了那个消失不会再见的人,或者说影子在她心中占据着什么位置。第二次则是让她了解到那影子其实还在的,只是,她们之间隔着的鸿沟……太他妈深了,她夏天就是把自己面积最大化砍砍砍肢解了再缝合起来也永远够不着那影子!
在她们认识的时候,她们可以像朋友那样肆无忌惮地交谈,即便后来地方换了身份换了,她们仍然可以,但是仅仅是这样,仅仅也只能停留在这样而已,因为他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喂,夏天。”
吴仁犹豫着呼唤。他当然不会明白她为什么哭,所以他只是觉得厌烦想打发她,他甚至开始怀疑她是不是遇到任何事情都这样。
借此博取人同情。
“夏天!”
有人高声唤道,夏天泪水盈盈地回过头,看到了当班的护士姐姐。
她看上去很生气很生气。
出来上个卫生间的功夫,居然让自己看到一个大男人欺负小女生,是可忍孰不可忍!护士姐姐大步上前把夏天拉开。
“一大男人对小女孩这么过分,不觉得太难为情了吗?”
她对着吴仁吼道,她以为是吴仁欺负了夏天。吴仁没吱声,夏天一个劲摇头。
“姐,不是那样的。”
“不是那样会是哪样?还不够明了吗?”
不顾夏天的解释,她死拖活拽把她拉走了。
回到护士站,夏天挨了姐姐好一通说。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没有把我怎样,他没穿上衣只是个巧合而已,他再胆大也不敢非礼护士吧。”
又不能向姐姐明说是怎么回事,夏天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那你为什么哭?”
“我不能说。”
“这不就结了?你看你,大家都叫你不要理他,他一定是用投诉要挟你欲行不轨,一定是这样,真是衣冠禽兽!”
护士姐姐愤愤不平地念叨着。看夏天一言不发,她还以为她吓傻了。
这样也好,昨天护士长叮嘱大家想办法令夏天离6号床的病人远一点,没想到那渣男自己先动了手,现在夏天吃了苦头,应该是不会再理他了吧?
“呀,都这么晚了,快休息,明天还要上班呢。”
护士姐姐急吼吼地关灯上了床,夏天沉吟了一下,也上床睡了。
护士姐姐朝左睡,她朝右睡。话说夏天上床的动静有点大啊,床都摇了一下。
对不起,老五,我真的做不到,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这天晚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师姐依稀听见夏天说了一夜梦话,不,应该说倒了一晚上的歉。她说得很小声,但是咬字相当清楚,而且夹杂着低声哭泣,让护士姐姐很是感慨。
可怜的夏天,做梦都想着这件事,可想而知这件事对她伤害有多大。她想。
次日清晨,护士长办公室。
“……这是借口,你跟那个6号床的病人果然是有什么吧,你舅舅知道吗?”
当夏天一大早就找到她,说学业太重,自己还是想每周六周末来实习的时候,护士长回道。一副什么都逃不过她的法眼的样子。
“没有啊。”
“你不愿意说就不说吧,他应该不久便要离开医院了,我也算是松了口气。”
“真的?护士长也会害怕啊。”
夏天脱口道,她还以为只有这样怯懦的自己才会害怕和放手。护士长冷笑,嘴角深深的细纹比最古老权威的《李氏医学集录》的纸纹更让人信服敬佩。
“钱呢……算了,活到我这个岁数,什么都没什么诱惑力了,只想活着。”
“活多一天就多享受生活一天,享受老天恩赐的痛苦或快乐,享受未知的精彩以及其他一切,这才是生命的价值所在。你觉得呢?”
“很有道理。”
夏天衷心表示赞同,却换来护士长轻蔑的眼神。
“你觉得?那么我们换过来如何?”
“……。”
“根本啥子都不懂你赞个毛哇,年纪轻轻就这么假!”
护士长一秒爆粗变恶魔。也许是夏天的错觉,她感到护士长的情绪有了变化,一种本来应该不属于她的变化,这种变化令她威严如大理石雕像的面具有了一丝裂痕。
“唉,不开窍的丫头,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