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老带着沈瑜与顾敛进了他的小屋,屋内摆设简单,最显得拥挤的莫过于那个药架子。上面放着各色各样的瓷瓶玉盒,应是叶长老珍藏的药物。
空气中蔓延着的是淡淡的药香,像是那个度拿捏的恰好,让人闻着很是舒适。
“就坐在这里等我。”叶长老交代了一句,便去内间了。顾敛左顾右盼的,瞧见了一个带了靠背的椅子,便自发的将沈瑜带过去。他撑着沈瑜的那只手一直用着力,直到沈瑜稳稳坐下。
他蹲下身,看着沈瑜一直有些变扭的左脚,皱眉道:“是不是伤了腿?”
方才一路走来,她的左脚都是没怎么用力的。
“骨头应该是没事的,缓缓就好了。”沈瑜轻轻扭了扭自己的左脚,有几分痛感,但不至于动不了。可沈瑜一直看着顾敛额头上的那一处伤口,变了神色,“你自己呢?有没有哪里不适?”
顾敛摇了摇头。
不好说是该庆幸还是该如何,人生最难得的莫过于死里逃生与有惊无险。
从那里摔下来,没有伤经动骨,就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顾敛搬了个小凳子就坐在了沈瑜的旁边,沈瑜瞧着他额角的血色,想在身上翻出一条帕子来为他擦一擦。可她的手刚抚在自己的腰带上时,才想到了自己从来都没有带这些东西的习惯。
以前练功时出了汗,都是阿娘亦或是段舒拿着手帕为自己擦干净的。
那现在有了一个冒失的师兄,是不是应该带一条帕子在身上?
“怎么了?”顾敛凑过来,看着沈瑜的表情,下意识的指了指自己,“很难看吗?”
磕破的额角有很多血迹,夹着泥污,染了顾敛的小半个侧脸。
“是挺难看的。”沈瑜伸手将顾敛额前的碎发捋了捋,带着几分笑容。本就是玩笑话,可沈瑜瞧出了顾敛神色中的几分不甘与委屈,就像是一个受了气的孩子,很是需要哄。
沈瑜又笑了笑,才又说道:“但无论如何,这都是因我而起,我会对你负责的。”
一句对你负责说的很是常然,就连沈瑜自己也没有觉得如何。
只有顾敛,一双眸子看着沈瑜,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你可知道‘对你负责’有何深意?”
沈瑜很是直接答道:“不就是,不让你受不该受的谴责与非议嘛。”
“你也别担心,若是要罚……”
“若是要罚,我陪你一起。”顾敛打断了沈瑜的话,就像方才沈瑜打断他话一般,“没有什么负责不负责的。”
少年的眸子中显的尽是坚定,像是初生的火光,可硬是有几分无法言喻的温柔在里面。
叶长老的手段虚无之境的弟子们都传的多,若是在面对惩罚之前,有一人能愿意与你共同承担,实属难得。
沈瑜看着顾敛,叹了一口气。
“罚一个是罚,罚两个也是罚,这种情况下不应该是能少一个是一个?”
顾敛坚定道:“我要与你一起。”
这让沈瑜,也不知该如何推脱了。
“还推来推去的?我告诉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叶长老的声音自内间传来,此时他们二人才意识到对话的声音好像是大了些。只见叶长老端了个托盘自门帘中来,满是厉色的眸子眯了眯:“我看你们还精力充沛的很,处理好伤口,都给我到山门石剑碑倒立思过去!”
说罢叶长老将手中的托盘往桌子上一扔,托盘中的小瓷瓶因为没站稳互相敲击着,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既然是感受到了叶长老那浓浓的火气,沈瑜与顾敛二人说完也是乖乖闭了嘴。
“听到了没!”叶长老很是不耐烦的吼了一句,两人一道将头垂下,老老实实的道了声:“是。”
……
脾气是臭了些,但叶长老作为虚无之境药堂的长老,医术也是毋庸置疑的。顾敛额头上的擦伤是落到木棚子上时被碎木划伤的,叶长老涂了些药粉,塞了他一瓶丹药便完事了。
而沈瑜的脚踝他多废了些时辰,先是以银针带着灵力疗养了许久,再是碾碎了新鲜的药草裹在伤处。一切处理完毕,叶长老起身之余,也问着沈瑜:“你试试还疼不疼。”
沈瑜点头,她轻轻起身,走了几步,脚踝处也只是余了几分细微的痛感。
“如何?”
“差不多了。”沈瑜诚然答道。
“这个药明早醒时取了便好,若是还有不适,便去药堂寻我。”叶长老平平淡淡的说着,还一面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沈瑜本想谢他,正是打算说出口时,叶长老回眸看了他们二人一眼,道了声:
“师傅是何人?”
顾敛接道:“是紫衫长老。”
似是端详了一番什么,叶长老再回看他们二人时,神色里多了几分变化。
“紫衫那里我自会替你们说清楚,午时未到,就一直给我留在石碑那里。”
话说完,他将托盘一端,便也就离开啦。
雨后的虚无山多了几分生机,天边有一朵云带了几分金色,就好像是即将迎来阳光。
虚无山自山腰往上,全是虚无之境的建筑,下山之路只有山门前的长阶。山门外有着一块长剑形状的石碑,上面镌着“兼以才志乃成大事”八个大字,是楚地莲城虚无之境的题字。
沈瑜与顾敛就倒立与此,摔得狼狈,还被路过的师兄弟们误会是因为内斗而被罚在这里的。
得知是叶长老罚的,师兄弟们也不敢妄言,多数都是安慰几句。
不过两人都是修士,倒立些时间不算难事。说是背诵门规,可两人早就将门规背的滚瓜烂熟。为了解闷,两人便聊上了天。
沈瑜笑他衣摆都落在地上了,是不是因为太矮了。顾敛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说头发长见识短不和她计较。
闹来闹去的,还引得两人大笑。
“沈瑜。”顾敛朝沈瑜那处挪了挪,轻轻说着:“那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沈瑜听了倒是笑了,她看不见顾敛的表情,到可想而知,他是极为认真的想知道答案的。
“我本是,想答不在意的。但如果我真的不在意,也不会思索这么久,还带着你一起掉下来。”
沈瑜说的很释然,到这也是她深思熟虑过的回答:“有在意,但这份情绪,是因人而异的。”
在意自己在乎的人心里如何看自己,是寻常之事。
沈瑜不过是这寻常人中的一个,自然,也是如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