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有缘

发布:03-24 15:13

祁皇后天生貌美过人,虽已至中年,风韵却丝毫不减当年,二十年来后妃佳丽无出其右,她又是个极其聪慧之人,行事十分干练妥帖,收拢人心很有一套,圣上一直对其敬之爱之。最难能可贵的是,她对自幼失去生母的太子可谓是视如己出,在太子年幼之时,祁皇后对他以身作则、谆谆教导,太子长大之后的婚事也是由她精心安排的,当今太子妃乃是大将军陈鸿之女,这可是把朝中少有的几个手握兵权之人给了他,据说当初圣上对此事赞不绝口,满朝上下亦感佩皇后深明大义。

秦悠然忍不住嗤笑一声,这太子如今可谓是臭名远扬,圣上、皇后崇尚节俭,他却只着锦衣华服,平日里更是奢侈成性,贪图享乐,东宫之中美人无数,皇后当年为他精心挑选的那位太子妃备受冷落不说,甚至要被低贱的爬床婢女羞辱,大将军一家对他可谓是敢怒不敢言。

一旦太子失势,别说帮他,不落井下石踩他一脚就算仁至义尽了。这还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本就天资有限的他终日沉迷酒色,对政事毫不关心,圣上对他也是一忍再忍,若非皇后时时从旁劝解宽慰,恐怕他早就惹得龙颜大怒、大祸临头了。

太子在成年之后也逐渐醒悟过来,皇后给他的糖里面都是淬了毒的,奈何皇后手段实在太高明,他就是想翻脸也找不到正当的理由,于是只能憋着,他跟昭王和皇后之间,表面有多和睦,私下就有多凶残。

而献王……一想到他,秦悠然脸上那一抹极具嘲讽的笑容逐渐收敛,赫连珏幼时子凭母贵,九岁那年封为献王,去了自己的封地,他的封地正好是他外祖家势力所在。因此,虽然先帝在他受封的第二年便驾鹤西去,他的母亲也因思念先帝心切,终日郁郁寡欢,最后追随先帝而去,可他却被很好地保护下来。

最是无情帝王家,如今他羽翼渐丰,圣上对他的忌惮之心日甚。不过因为他今年才二十一岁,只比昭王大一岁,比太子小六岁,平时又表现得与世无争,对圣上也是言听计从,没有给圣上造成太强烈的危机感,因此圣上目前对他还算温和。

但,赫连珏并不是一个会把命运交付在别人手上之人,众位皇子们像雨后春笋一般迅速生长,昭王又如此的优秀,想要活下去,唯有化被动为主动,将权柄掌握在自己手上。这一点,他们临南王府感同身受。

所以,皇帝想要将她赐婚于某位皇子,他和父亲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这些年他们一直试图往宫中安插眼线,却也只成功了一次,远不足以帮他们完成心中的计划,如今他们怎肯错过这天赐良机?

他们要她一边搜集皇后当年害死赵皇后的证据,一边助昭王夺权,除掉太子,之后再揭发皇后谋害赵皇后之事,届时圣上必然降罪于皇后,从而与赫连适产生嫌隙,到时候他们只要从中添一把火,使赫连适与圣上决裂,圣上身边没了得力之人,对付起来就容易多了。

多么天衣无缝的计划。她握着茶杯,摇头轻笑。

她曾经最信任、最依赖的两个男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毫不留情地抛弃了她。

天空猝不及防地下起了大雨。

行人纷纷四下逃散,原本还算井然有序的街道顿时乱作一团。

她慌忙掏了几粒铜板放在桌上,起身欲走。可她没有带伞,如果再淋一次雨,势必会加重病情。她望着乱哄哄的街头,一时竟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

雨越下越大,急促的雨点落在地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茶摊主一边飞快地收拾东西一边提醒她,“姑娘,赶紧找个地方躲雨吧!这雨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停了。”

她恍然回过神来,抬脚冲向对面的布坊。她刚跑到大街中央,忽然撞上一个人,她及时后退,堪堪站稳。

“对不起,我……”那人急忙向她道歉,忽然惊讶道:“是你?”

她揉了揉被撞疼的肩膀,抬头一看,顿时震惊不已,怎么又是他?

正思索着,手臂忽然被他用力一扯,她惊呼一声,赫连适一边拉着她跑一边大喊:“愣着干什么,赶紧跑啊!”

??她为什么要跟他一起跑?她想甩开他的手,身后传来一串急切的脚步声,她下意识地回头,十数名黑衣人提着刀踏着积水朝他们追来。

她暗暗吃惊,据她所知,赫连珏近期并不打算对他动手。那么会是谁?太子么?无论如何,她现在也只能跟着他了。

幸亏大雨阻碍了视线,街上又混乱不堪,赫连适拉着她拐进一条小巷,纵身一跃,翻过墙院,成功躲开了黑衣人的追杀。

这是一家祠堂,里面空无一人,空气中充斥着香火的气味,桌上还供着瓜果。

两个人浑身都湿透了。一停下来,秦悠然便开始觉得冷。她瑟缩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去拧衣服上的水渍。

赫连适看了一眼她的动作,忍不住问道:“你冷不冷?要不要……”他一边说着一边准备去脱身上的衣服。

“不必了。”话还未说完,便被她毫不犹豫地拒绝。

她的目光平淡微冷,充满了防备,赫连适微微一怔,诧异地望着她。她能为了救一个陌生人不顾世俗礼教跟他亲密接触,又总是表现得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性情实在令人费解。不过他很快便释然了,天下万象,人的性格自然也大不相同。

墙根下放着一把椅子,赫连适微笑着走过去,大喇喇地往上一坐,舒舒服服地翘起了二郎腿,懒散的模样,哪里有半点皇室子弟的尊贵持重。

秦悠然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赫连适似乎心情不错,他抹了把脸上的水,兴冲冲地说道:“没想到我们又遇到了,看来咱俩还真是有缘。”

他眉目清朗,一身月白长袍淡雅温润,笑的时候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一双眼睛生得极好,仿佛含着煦色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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