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心意被拒之后,赫连适一直有些闷闷不乐,赫连城吵着闹着要他一起去打马球都被他拒绝了,赫连城不懂,兴意阑珊地坐下来问他,“你们也就见过两回,至于这么上心?”
赫连适捏着酒杯在手里把玩,闻言淡淡扫了他一眼,举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赫连城无可奈何地叹气,十分同情地说道:“看来九哥这些年真是憋坏了,如今好不容易遇着个心仪的姑娘,结果却被人家拒绝,满腔热血无处发泄,难免走火入魔……”
他自顾自地絮絮叨叨,成功收获一记刀眼,冷不防地打了个寒噤,乖乖地闭了嘴。
“看来你每天扎在沉香楼里日子过得太安逸了,听说你为了给沉香楼的花蕊姑娘捧场,这两年散了不少钱财出去。我看你也不必端出睿王的名头在背后给她撑腰,直接向父皇请旨收她做妾,想来父皇为了让你收心,定会满足你的要求。”
“别别别!”赫连城吓得连连摆手,“父皇是什么人你最清楚,他老人家要是知道我整日流连于勾栏瓦肆,还不得把我抓去抽筋剥皮!”
赫连适冷哼一声,“知道就好!”
赫连城嘴角一抽,咬着牙嘤嘤嗡嗡地说道:“自己连个姑娘都不敢追,还好意思管我……”
“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赫连城咧着嘴笑,迅速转移了话题,“九哥你要是真心喜欢悠然郡主,就直接向父皇表明心迹呗!反正父皇本来就打算为你们二人赐婚的。我可是听说现在有好些人盯着悠然郡主蠢蠢欲动呢,你要是再这么闷着什么也不做,这上好的肥肉可就被别人抢走了啊!”
赫连城平日不学无术,这如花似玉的姑娘,居然被他形容成肥肉,赫连适简直听不下去,直接黑脸,“我看你那位花蕊姑娘倒是十足的一坨肥肉!”
他曾经在赫连城的连哄带骗的诱。拐下极不情不愿地去过沉香楼一回,里面的脂粉气熏得他睁不开眼睛,那些袒胸露背、搔首弄姿的女人,简直恶俗无比,因此他至今都认为赫连城品味奇特。
赫连城不高兴地撇嘴,小声地咕哝:“我的天!怎么又绕回我身上了……”
这时,岑豫匆匆走上前来,见赫连城也在,拱手拜了拜,“见过睿王殿下。”
睿王努了努嘴,没吭声。
赫连适收敛了神情,缓缓问道:“发现什么了?”
岑豫回道:“禀殿下,悠然郡主去了望月楼。”
望月楼?
望月楼是一家酒肆,规模不大,并无什么稀奇之处,在繁华奢靡的京城可谓是籍籍无名,他之所以知晓这家酒肆,是因为大统领顾衡。众所周知,顾衡非常喜欢去望月楼,但凡有空,他总要跑去望月楼喝上几杯,若是遇上例休,他能在望月楼呆上一整天,以至于大家都纷纷传言他看上了望月楼的老板娘罗缨。
她一个久居深闺的名门淑女,连留在他府上吃一顿饭都怕被人说闲话,却无所顾忌地出现在酒肆,这其中莫非有什么玄机?
望月楼二楼往左最里面的厢房,罗缨已事先命人摆好了酒菜。
秦悠然摘下头上的帷帽,等候许久的顾衡在见到她时,心情抑制不住地激动。
“郡主!”他沉声唤道,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六年不见,郡主脱去了一身的稚气,出落得亭亭玉立。可她分明又还是当年的样子,美丽、善良、亲切。
他呼唤她的名字,堆积在心中的话尽数哽住咽喉,以至于再也说不出其它。
罗缨和顾衡一样激动,上次匆匆见面,秦悠然昏了过去,她们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太久没有见面,此刻既激动又紧张,手足无措地倒了杯茶递给秦悠然,“郡主,请。”
秦悠然温柔地笑,伸手握住她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的手,关切地问:“这些年,你们兄妹在京城过得可还安稳?”
一出口便是表达对他们的关心,罗缨眼眶一湿,连连点头,“哥哥现今已是大统领,在朝中颇有威望,我这里又有他撑腰,日子自然过得顺遂。”
“那便好。”秦悠然深感欣慰,“这样我就放心了。只不过……”她看了看站在对面的顾衡,“赫连珏告诉我记录你们家当年被灭门一案的卷宗藏在昭王府,皇后寿宴当晚,我偷偷潜入过昭王府,可惜没找到……”
“什么!”顾衡脸上肌肉一跳,心悸道:“您才刚入京,又一直病着,怎可为了我们如此冒险?万一被抓到……”
“你看我现在不是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吗?”秦悠然淡然地笑,“我的武功是赫连珏教的,整个大泽除了他恐怕再没有别的对手。我一来就碰上这么好的机会,怎可轻易错过?”
罗缨听得后怕不已,想到郡主竟然拖着病体为他们只身犯险,哽咽道:“郡主,您为我们做的实在太多了,我们何德何能,受您如此恩惠?”
“傻瓜,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一直都把你们当做亲人看待的,亲人之间本就该互相帮助,何谈恩惠呢?”秦悠然仍是一脸温柔的笑容,“我这次进京的目的你们想必也已经知道了,以后我也有很多地方需要你们帮忙呢!”
说起她此次进京的目的,顾衡心中顿时酸涩难言,郡主何其无辜,竟然要承受这样的痛苦?他几乎能够想象她内心有多痛有多恨,可即便如此,她还在尽心尽地帮他们。
她读懂了他的怜惜,脸上浮起暖暖的笑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她声音很轻,有一种看透世事的平和,“我娘给我取名悠然,本意是希望我一辈子过得安闲自在,可生在我们这样的人家,从来命不由己,又何来安闲自在之说?不过是妄想罢了。这么多年耳濡目染,我其实从小就明白家族面临着怎样的困局,也知道自己将会背负怎样的使命,所以,不必替我担心,我不会难过的。”
她笑了笑,神情坦然,甚至带着一丝丝乐观。他知道,她的内心早已是千疮百孔。他的手不由得收紧,她是主,他是仆,纵使心中有千言万语,也只能绞碎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