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适顿时怔住,脸上说不出是惊是喜。
阅人无数的无常一看便知他心里在想什么,笑容蔼蔼地告退。
他一走,赫连适将自己仔细收拾一番便迫不及待地进宫去了。秦悠然性格内敛,平素跟他们在一起都拘谨得很,这第一次进宫面圣,可想而知她会有多么局促。再者,他之前明确表示自己不喜欢联姻,父皇虽嘴上斥责了他,态度倒也不算太强烈,想来已经做好了另择他人的打算。而太子就住在东宫,若是父皇宣他一同作陪,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整些幺蛾子出来。
因秦悠然是女眷,皇后在自己的长秋宫设宴招待她。赫连适在去长秋宫的路上便隐约意识到父皇母后只召了他一人作陪。他暗暗松了口气,心知定是上次自己特意跑去跟母后解释,母后察觉出了他的心意,此番是有意为他制造机会的。
他坐在轿撵上,摇头笑了笑,心情一片大好。
不一会儿,终于到了长秋宫,他下了轿,脚步轻快地往正殿走,远远地便听见母后热络的笑声。
“早听说悠然郡主是个天仙似的美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秦悠然已然入座,听了此话,急忙回道:“不过是些虚传罢了,皇后娘娘雍容华贵,才是真正的天姿国色!”
赫连晟一听,随即笑着表示赞同,“唔,这话说得很对!”
皇后虽已至中年,白皙无暇的脸上却丝毫瞧不出岁月的痕迹,冷不防地被赫连晟这么一夸,当即脸红,姿态不胜娇羞,头上凤冠上的坠珠随着她含羞敛眸的动作轻轻颤动,“孩子面前,皇上怎好打趣臣妾。”
赫连晟哈哈大笑,赫连适抬脚跨入殿中,还未走至跟前便朗声喊开了,“母后这里好生热闹!”
赫连晟“唔”了一声,对皇后道:“他来了。”
皇后眸光微闪,脸上笑容更甚。
秦悠然默默地松了口气,总算有个人帮她分掉一半皇上皇后的注意力了。
赫连适一出现,气氛便轻松了许多。他先是笑吟吟地想皇上皇后见礼,然后又跟秦悠然互相见礼。
两个人不论相貌还是气度皆十分般配,赫连晟和皇后越看越是打心里觉得这桩联姻是上层之选。赫连晟拿佛珠的手朝秦悠然指了指,感慨道:“悠然这孩子长得跟临南王妃年轻的时候真是一模一样。”
皇后点头赞同,她重新审视着秦悠然,对赫连晟道:“您这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了,确实如此。”
“皇上皇后见过我母亲?”秦悠然不免好奇,她只知道父亲每隔三年便要进京述职,每次都是自己带着几十名亲兵护卫,从未听说他曾带过母亲一同入京。
皇后笑容可掬,“二十年前你母亲曾伴随你父亲入京,本宫跟你母亲有过一面之缘,你母亲是个典型的江南美人,温柔婉约,你也一样。”
原来如此,不过二十年前她还没有出生呢!秦悠然敬道:“谢娘娘夸奖!”
赫连适见父皇母后都发自内心地喜欢秦悠然,心里很是高兴。秦悠然话不多,他为了缓解她的尴尬,便不动声色地将大殿变成了自己的主场。
他自顾自地跟皇上皇后拉家常,说得眉飞色舞的,秦悠然被冷落在一旁,不仅不觉得尴尬,反而暗自窃喜,她看得出来他是故意这么做的。
不过毕竟她才是今天的客人,到最后话题还是回到了她身上。
“临南王是我大泽的顶梁柱,朕一直对临南王敬之重之,当年听闻悠然出生,朕便萌生了为你赐婚的念头,临南王能答应联姻,朕甚感欣慰。”
“能得皇上厚爱,是悠然的荣幸。”秦悠然微微欠身道。
赫连晟和蔼的笑,神色少有的慈爱,“朕有心将你赐婚于适儿,听说你在入京之前便与适儿结下渊源,这阵子你们也有过几次接触,不知你们二人对彼此是什么看法?”
“悠然郡主当日救下儿臣乃是善意之举,之后的几次接触儿臣也是出于尽地主之谊,未有深层次的接触,何谈有什么看法?”赫连适在来之前就料到他会怎么问,早想好了应对之策。他知道秦悠然对他虽不抵触却也绝没有印象好到愿意嫁给他的程度,而他自己也还有些事情需要先弄清楚,索性来个含糊其辞,“这里没有外人在,儿臣也不跟你们绕弯子。我跟悠然郡主皆以为若是毫无感情基础的情况下稀里糊涂地凑成一对,恐于长久不利,所以,儿臣恳请父皇母后能多给我们一些时间。若他日我们能够情投意合,再议婚事也不迟。”
他这番话,既没有否决也没有接受,给足了双方面子,也看似给未来留有余地,实则让人听来有婉拒之意。
赫连晟与皇后对视一眼,表情皆有些微妙。皇后担心秦悠然会多想,随即笑了笑,将问题抛给秦悠然,“悠然,你果真也是这么想的吗?”
秦悠然乐得顺水推舟,当即回道:“昭王殿下英明,臣女愿照昭王殿下所说的办。”
言下之意便是:昭王都这么说了,我一介女子还能说什么?
她一言一行规矩得体,让人难以猜出内心的真实想法。皇后雍容地笑:“说得也是,从相识到相知总得有个过程,你既不远千里而来,自然要在京中多逗留些时日,这个不急。”
秦悠然嫣然一笑,低头略略致意。
赫连晟虽刻意收敛了平日里的威严,可他那双眼睛若有似无地扫过去,仍旧难掩一种洞察人心的凌厉。在他看来,秦悠然脸上诚惶诚恐,眼神却不慌不忙,表面上看着唯唯诺诺,没有主见,实则局面尽在她的掌控当中。能这般成竹在胸,必定是知道老九会配合她。
如此看来,她跟老九这段时间相处得应该不错,至少证明老九对她有好感,否则他可不会像现在这么亲切温和。
皇后身为赫连适的亲生母亲,对自己儿子的脾气更是了如指掌,她当然也能看出来这一点,于是也不强求,她默默地看了赫连晟一眼,两人随即达成默契。她笑得仪态万方,雍容得体地主动替他们圆场,“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本宫与皇上没有理由”。之后又与秦悠然聊了会儿家常,无非是问她在京城是否住得还习惯,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诸如此类的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