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哦”了一声，立即照做。茯苓见她面色平静，反倒更加担心，“郡主，您……还好吧？”
“无论好不好都与他无关。”她靠坐在床上，虽仍有些闷闷不乐，但已经不似先前那么痛苦了。多亏了昨晚的事情，彻底认清赫连珏生性残酷无情的事实，她对赫连珏已经彻底死心，心死了，也就不会恨了。日后不论他再做什么，她都不会觉得奇怪，也就更加谈不上心痛。从此以后他只是一个与私情毫不相干之人，再不会牵动她任何情绪。
“我一向自诩聪明，却未能看破什么人才真正可靠。他一向对旁人冷酷无情，对我的好又岂能长久得了？”判断一个人是否值得被爱，不光要看他对你如何，还要看他对别人如何，因为爱是很容易改变的，但骨子里的品性却不会。可惜当初年少单纯，只晓得贪享眼前的快乐。
茯苓目光微凝，似有所思。
回到昭王府，赫连适游离的情绪总算收了回来，他刚一坐下，随即便问岑豫：“让你调查的事情可有结果？”
岑豫回道：“经属下多方打探，得知临南王妃十几年前的确一直对罗艺坊的布料情有独钟，不过罗艺坊的布料千金难求，罗艺坊的老板罗庆性格顽固，不懂变通，不论对方家世多么显赫，愿意出多少钱，要买他家的布，一律只能按抽签排序。”
赫连适一听，顿觉新奇有趣，冷嗤一声，“架子倒是挺大。”
“可奇怪的是，他这么做，非但没有引起众人不满，大家反而因为规则公平而对其大加赞赏，他家的布料也就更加受到推崇。”
赫连适不以为意，“商人玩弄心术的伎俩罢了！”
“正是如此。”岑豫应道：“所以，临南王妃虽十分渴求能够买到罗艺坊的布料，却也只能按他家的规矩来。据说有一年临南王妃派去抽签的丫鬟手气不好，抽到最末的一个数字，结果足足等了一年半才买到他家的布，可见他们两家并无私交。”
听到这里，赫连适不觉松了口气，想到秦悠然因为父皇一道旨意所受的苦，不禁感到十分自责。
“另外，这几天属下特意查了一下罗缨与大统领认识的经过。”岑豫补充道：“两年前望月楼刚刚开张不久，有醉酒的客人故意刁难罗掌柜，望月楼的伙计便与他打了起来，恰逢大统领带着人在附近巡视，他听闻有人闹事，便急忙带着人过去，他很快摆平了此事。罗掌柜为表示感激，便请他喝酒，两个人聊了一会儿，罗掌柜说她自幼丧母，父亲也在不久前染病去世，孤苦无依的她索性变卖了家产离开了家乡那个伤心之地，来了京城谋生。”
岑豫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刚好大统领也是个举目无亲的，一番话谈下来难免生出同病相怜之感，于是两个人就这么认识了。因为大统领当时还带着很多手下，大家都看到了，所以也算不得什么隐情，不过没人刻意提起这桩旧事罢了。”
赫连适两指捏着一枚棋子，分析道：“这么看来，当初那件事很有可能是她有心安排的。”
岑豫略一低头，不敢妄下论断。
“不过，皇叔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他是想拉顾衡下水，迫使他以后不得不倒向自己？”赫连适努力分析着这些事情之间的联系，似自言自语道。
窗外，弯月如钩。赫连适站在窗边，遥望夜空中斑驳的星光，不禁想起那天晚上秦悠然独自坐在屋顶望月时的情景。
他在心底默默发誓，他对她的怀疑，只此一次。
出于内疚和感激，秦悠然每天都亲手捣药熬药让下人送去昭王府。赫连适听白芷说这是郡主亲手熬的药，激动得简直要飞起来，哪里还有半点受伤的样子。
岑豫忍不住打趣他，悠然郡主都做到这一步了为何不干脆自己送过来。赫连适说她脸皮薄，没有邀请，是万万不会主动上门的。岑豫看着他满面红光，深知自家主子这回是动了真心。他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这样一来，皇后娘娘就不会有事没事对他旁敲侧击了。
上一次夜潜东宫，没收到什么明显的效果，不过也没有任何风声传出来，秦悠然猜测太子心虚，不敢声张。她休息了两天，决定继续装神弄鬼吓唬太子。
那一晚的惊吓之后，东宫又恢复了正常，连着两天晚上相安无事，太子以为兴许的确是自己做恶梦看花了眼，便将此事抛诸脑后了。
三更刚过，太子寝殿狂风乍起，室内骤然响起凄厉的木鱼声，睡梦中的太子和奉仪双双被惊醒，两日前的恐怖场景再一次上演，虽还未见女鬼，可房中的恐怖气息已然令他们毛骨悚然。
奉仪吓得直往太子怀里缩，却被他毫不留情地一把推开。他吓得脸色惨白、一身冷汗，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叫人，可他刚一开口，一个倒吊着的白影突然窜到他面前，殷红的血从那双没有眼珠的眼眶中流出，从那张白得像纸一样的脸上流到地下。
“啊——”室内顿时响起凄厉的尖叫声，奉仪更是当场吓晕了过去。
守在外面的侍卫听见叫喊立即破门而入，可是一切如同上次一样，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现，只看到太子浑身瘫软地倒在床上，瞳孔放大，眼珠似要脱框而出，额头上暴汗如注。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侍卫们这一次再不敢不多嘴，只拱着手，低头瓮声瓮气地喊了一声，“太子……”
太子气喘不止，虽受惊过度，但仍尚存一丝理智，眼珠子转了转，似在权衡什么，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至此以后，太子将东宫每个房间轮番睡了个遍，甚至每晚安排侍卫在房中守着，可他走到哪儿女鬼便出现在哪儿，而房中的那些侍卫奴仆皆会在女鬼出现时发生短暂性昏迷，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这一晚，秦悠然从东宫离去。她着一身白衣，如幽灵一般划过夜空，无意中的一个抬眸，望见天上挂着一轮圆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