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适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高大的身形捕捉痕迹地往她身前一挡,温声道:“走吧!”
茯苓为赫连锦云处理好了伤,等她换完了衣服,赫连适便片刻不留地命人先送她回去。赫连锦云虽然很不情愿,却也知道他是想能有时间跟秦悠然独处,因此只抱怨了几句便作罢。
结果她刚走,赫连适便遣散了下人。秦悠然见他的脸色由晴转阴,十分不解,“怎么了?”
赫连适盯着她看了许久,她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什么生气,一双眼睛茫然无辜地望着他。他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胸口蹙着一团火气,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你喜欢顾衡?”他终究还是没忍住。
“嗯。”她毫不否认,一脸诚恳地回道:“他是我进京时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第一个向我表示善意的人,而且我能感受得出来,他是个忠厚之人,他的善意没有任何目的。”
他的目光越来越冷,“他让你感到亲切?”
“嗯!”她点了点头,脸上浮起一丝笑容,“他很温和,就像一个大哥哥。”
大哥哥,只是这样吗?他先认识她,可她却总是若有似无地与自己保持着距离。他越发觉得不是滋味,几乎已经找不准属于自己的语调,“如果……不是父皇下旨让你在皇子中挑选对象,你是不是会对他……
谁都知道,若是换做以前,以临南王府的地位,完全没有必要牺牲自由跟皇族联姻。所以,他的皇子身份,对她这种习惯了自由自在的人来讲非但没有吸引力,反而可能被她看成是一种束缚。所以,她的确更容易倾心于顾衡这种能力突出,却远没有那么多包袱之人。
秦悠然愣了一下,见他眉头紧锁,眼中布满阴霾,不觉笑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为什么不能这么想?”
“大家不是都说他喜欢罗掌柜吗?”
“可你是郡主,区区一个罗掌柜又算得了什么呢?”
“是啊,我好歹是郡主。”她好歹是郡主,怎么会做这种多人所爱之事呢?虽然,他们其实是一对亲兄妹。
赫连适不大确定地盯着她,“你对他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她摇了一下头,很肯定地回道:“没有。”
他心口一松,脸上仍旧绷着:“可你对他的确很特别,不是吗?”特别到令他嫉妒,令他不安。
“在京城这种是非之地,能有幸结识一两个纯粹的人,不应该珍惜吗?”
赫连适微微一怔,说道:“京城这种是非之地,没有真正纯粹的人。”
秦悠然歪着脑袋想了想,挑眉道:“也许你说得对。不过我不会喜欢一个永远不可能的人,因为我既不想害了自己,也不想拖累别人。而且我看得出来,锦云很喜欢顾衡。”
话题绕到了锦云身上,赫连适也就不再继续纠缠,说起这个,他又是一阵头疼,“锦云那丫头,疯疯癫癫没半点淑女的样子,顾衡那根木头会喜欢她才怪。我曾经提醒她要收敛一些,结果她却说自己从小就是这副性子,改了就不是她自己了,他要是实在不喜欢自己也没办法,反正她也没要求他必须也喜欢她。我简直要被她气死了。”
秦悠然顿时忍俊不禁,“没想到锦云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智慧。”
“智慧?”
“嗯!锦云很有自己的个性跟主见,这是好事。”
“可是身为公主,太有个性可就未必是好事了。”赫连适半认真地说道,至于为何却没有细说。
“我懂。”她收起笑容,眼中流露出一丝神往之色,“不过,我还是很羡慕她的,羡慕她的率性天真,羡慕她装不下心事,她总是能让人感到开心和轻松。我相信,她以后会有自己的一片广阔天地的。”
赫连适定定地望着她,似有所思,片刻之后,颇有些怨念道:“她这么简单的人,也不知道看上顾衡什么。”
秦悠然似笑非笑地问:“你好像对顾衡充满敌意?”
赫连适飞快地眨了眨眼,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秦悠然思忖道:“据我所知,顾衡从未曾参与党争,一直忠心耿耿地为皇上效劳,这样的人在暗流涌动朝局之中实属难得,你不应该与他为敌的。”
“那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向他示好,将他纳入自己的阵营?”
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她索性彻底把话说开,“我知道你从无夺嫡之心,可正因为如此,你才更应该尽力与朝中大臣搞好关系,毕竟太子他并非宽厚之人。不害别人,至少也要有让自己不被别人伤害的资本,不是吗?”
这些话可谓是一针见血,事实上赫连适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他虽无夺嫡之心,却从未妄想有朝一日太子若是登上大位能够善待于他,只是他认为盟友在于深而不在于广。对于顾衡,他似乎总有一种天然的抵触。或许是顾衡表现得太过淡泊,反倒令人觉得捉摸不透,难以真相相信。
可是……他凝视着她温柔宁静的脸庞,“你一个女孩家,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父亲是临南王,我就是不想知道也难。”秦悠然轻笑,回答得四两拨千斤。
赫连适定定地看住她,深邃的目光中隐隐掺杂了一丝审视的意味,仿佛要看透她的灵魂。秦悠然不闪不躲,眼神柔和且坚定。
半响,他的嘴角扬起一丝暧昧的笑容:“你说这些是在担心我吗?”
她坦诚地回道:“你是坦荡磊落之人,我不希望你有事。”
“只是这样?”他俯下身,脸与她凑得越来越近。
他的呼吸轻轻喷洒在她的脸上,秦悠然情不自禁地想躲,但还是忍住了。她犹豫了一下,语气有些僵,“我虽不喜争斗,却也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如今我在京城举目无亲,自然要积极为自己寻找依靠。”
“不错,良禽择木而栖,你很聪明。”他眼中笑容益浓,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我果然没看错人。”
她的脸微微泛红,明净清澈的双眸透着淡淡的羞涩与迷茫,让人看了心头软绵。他并非禁。欲之人,只是这二十年来,他从未对任何女子动过心,却在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骤然生出异样的情愫。这些天他每每面对她,总是轻而易举地被唤起内心的某种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