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山庄。
男孩像是一瞬间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双眼猛地发亮,扯着灿烂无比的笑脸看着瑶权,“哥哥,你说的话是真的吗?”
“哥哥?”瑶权看了眼自己,也只是点了点头,“是,多些人分担苦力,也不是不好。”
男孩子的笑脸,一瞬间有点让瑶权心中的天平倾斜,她已经很少对陌生人有这种感觉了,一直在山庄里,接触的只有妹妹和师父,陌生人的忽然闯入,确实会给她带来一个新的世界。
“你可有名字?”
男孩又摇头,“我不知道。”
瑶权微微蹙眉,低了低头,道,“那你以后就叫东方珥,瑶环瑜珥的珥。”
男孩又高兴了起来,“真的吗?这是给我的名字吗?”
“是,你以后,就是我东方瑶权的弟弟了。”
这种一瞬间拥有家人的感觉,让小男孩高兴到摔跤,也不感觉到半点疼痛。
“我东方家的男儿,必须胸怀志向,努力刻苦,勤学文书政要,你可愿意向我师父讨教?”
那孩子就像是挖到了什么宝贝一样,满脸都是感激和兴奋,笑道,“哥哥说的话,珥子一定会听的,因为哥哥已经是珥子的亲人了。”
瑶权浅笑,走过去缓缓拭去了珥子脸上的污渍,“那好,哥哥为你取字为倚铄,往后定要做到,倚天拔地铄古今。”
“是!!”
瑶权把孩子带过去见晁泗的时候,倒是没有让晁泗和环瑜不高兴,环瑜还开心自己有了个弟弟,拉着他就是一顿疯跑。
“你带这么个孩子回来,就不怕伙食顾不上啊?”
“这有什么?”瑶权面对师父的质疑,很是坦然,“师父您再多种点东西,还怕没得吃?”
“你这孩子……”
“好了师父,我有问题要请教师父。”
他们转身闲走起来,一边聊起了天。
“师父说的惊鸿阁,惊鸿录,瑶权一直听在耳里,记在心里,还请师父指教,如何能入惊鸿录?”
晁泗蹙眉,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我告诉你惊鸿阁的目的,不是为了让你冒险而去,虽说惊鸿录上有名者,皆是世间英豪,为师也信你三年内定可成为大家,可时间紧急,你也不能急于求成啊。”
“师父说过要用最快的方式打响我的名声,唯一的捷径就是惊鸿阁,我想试试,所以不日,要上惊鸿山试探一二。”
晁泗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惊鸿山离五行山庄也不远,去去倒也无妨,但是千万记得,不可惹是生非。”
“是,弟子遵命。”
“若你能在惊鸿录上刻名,往后你想要的仕途,便会通畅很多,你本就聪慧过人,更有治国之才,为师自叹不如,只要你想做的为师都相信可以做到尽善尽美,不过,人身安全至上。”
“是。”
于是那年,是瑶权第一次上了惊鸿山,给勾谪的见面礼,也是一个半死不活的男孩。
至于这第二位家人,在珥子来山庄的两个月后,也被晁泗领了回来,他是个有胡茬的大伯,叫叶央,是个武术高手,基本没他不会的武器,也没他不会的兵书。
所以瑶权兄弟姐妹三人,跟着晁泗习文,跟着叶央学武,自在逍遥。
晹西元136年,则恭皇帝驾崩,新帝云漾冠礼后登基,时年十九岁。
晹西元138年,登基的新帝并无如何作为,百姓依旧在黄老之中休养生息,而他也在二十一岁生辰当日,开始大肆在民间征集能者,目的,只是让他们与自己在从灵苑中狩猎,宫闱中作乐,吟诗浅唱。
民间皆传新帝无作为,若不是朝中太皇太后与展王支撑,怕是大晹早就要走下坡路了。
无人知晓,新帝登基这两年来,究竟在想些什么。
而现今,瑶权二十岁。
四王和方家的惨事,已经过去八年时间。
方家有女初长成,尽惹桃花盛。
瑶权以男儿自居早已有些年头,从小便是美人坯子的她,现如今也是一副绝色姿态,而因为从小扮作男子,所以从未穿耳,奇特的是,瑶权长到如今,竟也比一般女子更加颀长。
勾谪是因为太长了,才会高过瑶权一个头,但若是把瑶权放在普通男子身旁,多少都是相差无几。
“大哥,外面来人了。”珥子缓缓走到瑶权房前,轻敲。
瑶权开门而出,看了眼珥子。
他今年不过十六岁,可是竟能与瑶权一般高,连叶央师父都觉得是五行山庄的风水太好,怎么一个个都跟窜天猴似的尽是往上长上去?
“可是惊鸿阁?”
“是。”
“那走吧。”
珥子看着自己所谓的“大哥”,眼神中时时都有些心疼之感,透着被瑶权感染的哀伤。
一路无言,直到前厅看见惊鸿阁来的人,瑶权才主动笑了笑。
“怎么是你来了?”
来人手执利剑,那剑鞘华贵精致不已,而他看起来年少有为,面相俊朗,与瑶权似乎一般年纪,但比之瑶权更多了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和爽朗。
“怎么就不能是我啊?瑶权,我看你是不欢迎我啊?”他挑眉笑道。
瑶权示意他坐下,也示意接待的环瑜上茶,“我敢吗?我胆子可没有像绿豆一样。”
这个“绿豆”还是有典故的,当时瑶权救上惊鸿阁的人就是这个人,而后来有一次瑶权动了他养的信鸽,他便骂了一句“我看你胆子青得和绿豆一样敢动我的东西?”
从此,每次“绿豆”一出来,就是瑶权和他在拌嘴。
“你别总是用这个来说我啊,搞得我这些年都不敢吃什么绿豆糕了。”
瑶权浅笑,她骨节分明的手拿起茶灶上滚滚生烟的茶壶,轻轻让水柱倾下,朱唇轻启,淡淡一饮。
“当初救命之恩,我可从未看你报答过我,后面还总是跟我抬杠。”
“哎我这,我这不是来报恩了吗?”
瑶权看了他一眼,“好了谷亦,说吧,勾大阁尊要你来找我何事?”
“这不是说要去京城吗?让我来跟着你啊,不然就你这小身板,出了事怎么办?”
“你?跟着我?这话什么意思?”
谷亦走近瑶权身边,很随意地坐在他身旁,“就是要我跟着你去京城啊,我做你的贴身护卫,你在京城的一切也都由我来和阁尊接头。”
瑶权轻呼了口气,挑眉看着他,“勾谪想监视我?”
“话怎么能这么说?你怎么就不往好的方面去想呢?真的是,阁尊是真的关心你担心你,才派我来的。”谷亦说着说着就往自己腰间拿出了一封信笺递给了瑶权,“喏,你自己看看。”
瑶权接过,打开来看。
“瑶权,此去京城,前途茫茫,虽计划有先,但还需万分小心,我今派谷亦同你一道,护你安全,且随行有药,切记手臂之旧伤,身体之旧疾,保重身体,谨记我言,勾谪亲笔。”
她缓缓地将信笺合上,装回了信封之内。
“怎么样?是不是被我家阁尊迷住了?也是啊,我们阁尊啊,就是风流倜傥,玉树……”
“他给我配的药呢?”怕是听不下他的商业吹捧,瑶权直接截断了。
而环瑜也在一旁偷笑了一番。
“哦,车上呢。”
瑶权蹙眉,“车上?他给我配了一车的药?”
谷亦叹了口气翻了个白眼,“那上边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各种各样日常需要,是阁尊准备让你去京城用的。”
瑶权面无表情,可是又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他亲笔的信笺。
“兄长,勾阁尊对你可真好啊。”
瑶权抬眸看着谷亦,把信笺放起,“我明日启程,你今夜,是要在此处歇脚吗?”
谷亦很自然地点头,“对啊。”
“那好。”瑶权看了眼珥子,“倚铄,柴房收拾一下,好好招待惊鸿阁的贵客。”说罢她转身就走。
谷亦那眼神一下子就懵了,“什么意思柴房?!瑶权!你让我睡柴房?”
是夜,朦胧不已,夜色苍茫,月朗星稀。
唯有瑶权一人在月色下品茶,微风轻拂,稍带了些许凛冽,刮着瑶权白皙的脸,丝毫不留情面。
“大哥为何不睡,反而在此地饮茶?”珥子走来院中,于瑶权对面而坐。
瑶权没有抬眸,只是继续斟茶,“睡不下,所以饮茶。”
珥子浅笑,“饮茶岂不是更加难以入眠?大哥何不饮酒?叶央师父那里的美酒满箩筐,只要大哥开口,小弟马上去取。”
瑶权淡淡一笑,抬眼看了下珥子,也把为他斟好的茶水递上,“小小年纪,饮酒作甚?难不成是叶央师父教你的?”
“是我看叶央师父成日无忧无愁,多是以酒作伴,他也常常夸奖酒乃世间佳品,我也不过是好奇那般滋味罢了。”
“好奇的话,不妨一试?”
“当真?”
“这世间诸事,若是你已有好奇尝试之心,便要早日做亲手触碰之举,只要不是坏事,那便不要总是心心念念而已,大哥我,也并不会阻拦你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