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山庄。
珥子拿起瑶权斟的茶水,淡淡一抿,“大哥的茶艺有得惊鸿阁传授,自然无从挑剔,我也明白大哥所说的话是何道理,就如同大哥这些年所想之事,现今已是靠着努力,即将向彼岸靠拢。”
瑶权不笑,也不做其他表情,只是用淡然的目光看着珥子,“倚铄,大哥此行去京城,那家中诸事,要劳烦你和环瑜二人共同操持了。”
“大哥放心。”
“进京之后,于我而言功名利禄并不是首要,若是大仇得报,天下初定,让我放下一切和家人一起,我当然愿意。”
珥子只是笑了笑,“大哥,此行一路安康便好,我也知道也许大哥会在京城留很久,但我知道往后若是有机会,大哥也定会将我们几个一同接到京中的。”
瑶权点了点头,微抿茶水。
“但是还请大哥小心,听师父说,京城繁华无比,可也杂乱,大哥名声在外,还是要当心身份。”
瑶权瞟了珥子一眼,随后便放下了茶杯,对着他浅笑,“我知道你一直担心我的安全,虽然你还小,可你很懂事,为兄一直都很欣慰。”
珥子抿了抿唇,看着一直都很疼爱自己的瑶权,有些话想说,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么多年,他就算知道这位“兄长”是位假“大哥”,可也从未敢当着她的面,唤她一声“姐姐”。
“谷亦哥在客房早已歇下,明日你们要一同赶路的,大哥早些休息。”
瑶权点了点头。
珥子的这位大哥,表面基本是冷冰冰的,但是很多时候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说好了要谷亦去睡柴房,但到最后,还是让他睡了最好的客房。
“时候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明日叶央师父定会找你做早课的。”
珥子起身,拱手向瑶权恭礼,“那小弟,先行回房了,大哥也早点休息吧。”
“嗯,你去吧。”
她的手里,似乎满是乾坤,她的眼神,似乎总是含着浑浊,有的时候独自饮茶,也会对着那茶杯,自言自语。
“何以为家?何以为国?何以为仇?何以为恨?”
望着黑漆漆的天空,瑶权深谙此路定然荆棘满地,前路茫茫,但是!她还是必须去做!
翌日。
因为瑶权要启程,所以大家都不敢多睡,纷纷起早为其准备送行。
“瑶儿,此行路途不远,但还是得多注意安全,为师教你的武艺你都掌握得比珥子还快,现如今也有谷亦在你身边,我想只要不出意外,你定会平平安安回来的。”叶央的外表虽然看起来很是狂放,具有侠义之士的豪爽之气,给人不怒自威的错觉感,但是话一出口,也尽是江湖儿女的温情,他对瑶权的关心,也和晁泗一般,有如亲生女儿。
瑶权低头浅笑,“徒儿会记住师父的叮嘱的。”
“瑶儿,去了京师,谁与你会和?”
“是越叔父,他乃我父亲旧部,勾谪已经代我向其问好了。”
晁泗点了点头,“确实,现在朝中握有兵力又不涉党争的大臣,也只有越大都督靠谱些,你到了京城,还需多仰仗他的照应。”
“兄长。”环瑜满脸皆是不舍,为瑶权递上了香囊,“兄长要多注意身子,这个香囊里都是我调制的安神香,兄长素来睡眠不好,对旧疾无益,所以我配制了许多,让兄长带往京师,兄长若是夜晚身体不适无法入眠,除了服用勾阁尊的药物外,安神香也是必不可少的。”
瑶权笑着接过,点了点头。五行山庄这一家人,虽然住在深山老林,四处环山绕水,但其实还有邻居的,就山腰那么一户小人家,那郑家老爷爷带着小孙子闲云野鹤的,不问世事,倒是和晁泗相处得挺好,尤其,郑老爷爷还特别喜欢环瑜,对这个孩子的聪慧和机灵心生欢喜,所以就把毕生所学唯一长处——医道,全数教授于她。
环瑜小小年纪,却很聪明,有着不亚于瑶权的智慧,医术学起来也是得心应手,最近家中有谁不适的她都能处理,瑶权也甚是欣慰。
“大哥,一路小心。”
瑶权看着珥子点了点头,“时机一到,我便将你等接到京城。”
“好了好了,送行也送得差不多了,赶紧启程吧,我都等不及想看看安平到底是怎么样的了!”谷亦双手环前,满脸都是戏谑好玩之态。
瑶权望了他一眼,便与大家辞行,上车而去了。
“瑶儿谋划学习这么久,总算是迈出这一步了。”叶央感慨道。
晁泗的眼底却划过了阴骘,“她这仕途,是必入无疑了,官场险恶我真是替她担心,想当年我不也是……”他无奈摇头,叹气走了回去。
车马颠簸一路,也很是无聊,瑶权却在马车内可以看得进书,而且一直到天黑下来,这着实让谷亦难以理解。
夜晚找了间客栈,随意入住,谷亦在自己房中觉得无聊,便找来了隔壁瑶权这里,吃着她这里的东西,还不忘嚼点舌根。
“不是,这白天的时候车里颠簸成那样,又闷又无趣,我起码还能在外面驭马看风景,你就看了这么一整天书,眼睛没问题?”
瑶权专心在书本之中,倒是没有在意谷亦的话,继续挑灯夜看。
见她不理会自己,谷亦蹙眉,“瑶权,你到底在看什么呢?”
“说了你也不懂。”
“可你别不理我呀。”
瑶权抬眸瞟了他一眼,“天色已晚,你不在自己房中歇息,跑来我这里做什么?”
“这不是无聊睡不着吗?你不也没睡?陪我说说话不好吗?”
“不好。”
被她当机立断拒绝,谷亦的脸色就很不好,嘟囔起嘴,很不开心的样子。
“那一路去京城只有我们两个,你不陪我谁陪我啊?分明是俩大男人,本来是应该喝酒吃肉来的,谁知道你看书成迷,我这一路岂不是要无聊死?”
“你想打架,出去打,人家这客栈,可不是让你来砸场子的。”
谷亦轻哼了一声,起身走过去,随手翻了翻瑶权放在书案上的其他书籍,“嗯?”他奇怪地蹙眉,“这怎么是朝中官员的归档啊?瑶权,你看这个做什么?”
瑶权看着他,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那本,道,“你以后跟在我身边的话,有些事情必须要守口如瓶,也要当心隔墙有耳。”
谷亦眨巴了下眼睛,才默默把书放了回去,“知道了。”
“这本归档,是我找你家阁尊要的,这对我以后的行动帮助很大,你想看也可以多看看,认识一些朝中的官员,也是有好处的,起码做事情方便些。”
“那你想对这些官员做什么?”
“基于现在的朝局是一边倒,基本都是展王手里的人,所以有必要逐一击破,我也是闲来无事,就想看看。”
谷亦叹了口气,“算了,你想做什么尽管吩咐,我都可以。”说完他起身就想离开,但是又忽然折回来,“哦对了,阁尊也已经把你要去京城的消息,放出去了。”
瑶权的眼眸中,忽然透着一股深意,琢磨不透。
翌日。
小镇的街道上,并没有那么嘈杂。
瑶权和谷亦的车马经过此地,也被人感觉是什么富贵人家。
“瑶权,从这镇上穿过去,走个两三天可就到云江了啊,我们又不需要那么赶,你要不要沿路观光一下啊?”谷亦掀开车帘,探头看着里边的瑶权。
瑶权抬眸看了他一眼,摇头,“你自己观光好了,我不得空。”
谷亦撇嘴,“真是没劲,和你一起还不如和容宝呢,起码容宝会和我切磋功夫,不会这么无趣。”
“那你现在就可以回去找她了,反正也没走多远,你飞两下就能回惊鸿山了。”她淡淡道。
“不行!”谷亦一下子激动了起来,“我要是这时候丢下你跑回去,保准被阁尊骂死,我才不讨这个哑巴亏呢。”
“那你还那么多废话?”
“谁让你只对着书有感情呢?我是个大活人,你可不能这么对待我啊。”
瑶权还是不理会他,只是把一封书信递给了他。
“这是什么?”
“看都知道我需要你帮我送出去。”
谷亦蹙眉,“越大都督那边不是联络了吗?还有谁需要你的书信?”
“帮我把这个送去给梓佑。”
谷亦稍稍琢磨了一下,看了两眼,“难不成你到了京城后想……”
“尽管送好了,总之,跟着我呢,我也定不会亏待你,放心。”
瑶权浅笑了一番,但是这在谷亦的眼里,就是阴险。
勾了勾嘴角,谷亦这才吹响了口哨,过后不久,便有一只纯白信鸽飞向他这边,顺势落脚在他的手臂上。
谷亦把书信卷起,放于信鸽腿部,随即放飞。
“瑶权,我怕到时候京城人多,你到京城的消息又传开了,那岂不是有一堆麻烦事情要处理?”
瑶权漫不经心,似乎丝毫没有在意,“这不是有你在吗?”
“得了,我就是给你做白工的?”
“去了京城,你的身份就是我的贴身护卫,你是我五行山庄的人,从小在五行山庄长大,跟着五行山庄的人习武,不可妄自说你惊鸿阁内阁的身份。”
“我知道我知道,以后你就是我东家,我主子,好了吧?”
忽然,瑶权的余光看到了横冲而上在马车前的一个女子,谷亦又没有看路,勒马都来不太及。
“谷亦!!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