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城。
“瑶儿!!”
许是太过激动了,而且已经眼含泪光,那大叔已经控制不住,直接揽住了瑶权,情绪上头,竟然像个孩子一样。
瑶权被他抱得也吓到了,就笑了笑,跟大人似的安抚这个孩子,拍了拍他的后背,“好了越叔父,您这可是我的长辈,怎么跟孩子似的?”
越冕看着眼前的瑶权,泪眼汪汪的,明明是老成的将军了,可是此刻瑶权却觉得这大叔竟然有点可爱。
“瑶儿,收到你飞鸽书信的时候我是怎么都不敢相信啊,你竟然还活着!”
“越叔父,我觉得我们还是坐下来谈吧。”
“哦!好!好!你要好好跟我说说,你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他们之间的叙话,阔别了多年,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陌生的熟悉感,似乎这八年多来沧海桑田的变化,都只在他们的谈话之间。
对于方氏的灭门,当年越冕也是无能为力,他远征在外,又受制于展王,如何能在京中谏言为方氏开脱?等到方氏一族满门灭门的消息传来之时,他除了崩溃无奈之外,竟然连祭奠一下他们的机会都没有,毕竟方氏的罪名是联合四王谋反,伙通外敌,如此大逆不道,他身在朝廷中心,如何做得祭奠这种行为?
越冕得以进入朝廷为官,建功立业光宗耀祖,也是因为方旭鸿当初举荐他进入京师,对他有知遇之恩,而后来他实在是过于出色,所立战功和所建功绩都已经让皇帝对他信任不已,甚至忘却了越冕曾是方家旧部一事。
“瑶儿,越叔父也是对不起你们姐妹二人啊。”越冕痛心疾首,听完瑶权所述,虽内心庆幸方家还有后路,可也免不了扼腕。
“越叔父,满门覆灭,本就和你没有什么关系,你不用这么自责,我和环瑜,这不是好好的吗?”
越冕看着瑶权的眼神,就像是一个父亲看着女儿那般,心疼又无奈,“我是怎么都想不到,近两年来名声大噪的东方瑶权,会是你。”
瑶权笑了笑,“越叔父是吓到了?”
“是啊,吓到了,而且重点是……”越冕的眼神悄悄瞄了一眼,然后就激动了起来,“你怎么成了个男的了!!”
瑶权也被越冕逗笑了,“越叔父,表面不重要吧?实际上我还是原来的瑶儿啊。”
越冕看着她淡然的样子,叹了口气,“还是原来的瑶儿吗?可越叔父怎么看,你都变了,变得深沉,变得谈吐不凡,也变得愈加与往不同。”
“越叔父,经历灭门之仇,我总要涅槃,护好妹妹,隐忍进修多年,就是为了报仇,也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还有对我再世恩泽的师父的报答。”
“你说这个晁泗是你父亲的挚友,手中又有枯鱼珏当信物?”
“是,而且事实证明,他的确对我方家真心,一直对我谆谆教导,从未有怨言。”
越冕的眼神有点飘忽,总觉得哪里不对:枯鱼珏,我记得世间不过对半两枚,一枚在方将军手中,一枚,是在那个人手里啊,怎么这个晁泗……
“越叔父,你现在可是皇城红人啊,以后瑶权,可要多多托你照顾了啊。”
“你就甭开我玩笑了,现在就你最危险了,你可是所谓的反贼余孽,在京城这种地方,还扮成个男孩?这万一……”
“没有万一。”瑶权的话语异常坚定,“我要做的事情,就算付出一切代价我也要做成,再加上,除了我的家人,就只有越叔父你知道我就是方瑶,我在京城能相信的只有你,整个京师只有你知道我的身份,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放心,为了方家,我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以后你在京城的一切,我来照应!”
“你也不能对我庇护得太过明目张胆啊,现在展王和皇帝斗得紧,我被人发现的几率很低,叔父你就不用那么上心了,免得有心之人见到,心生怀疑,我自己用东方瑶权的身份招摇就好,这样更有保障,越叔父,你现在只需要给我办件事。”
越冕的神色很是严肃,点了点头,以为已经开始了“战争”,“你说。”
“给我弄套房子呗!嘻嘻嘻……”
“啊?”
翌日,丞相府确实热闹。
丞相之子路梓佑回京,便匆忙禀报路炎,他的江湖友人东方瑶权,已经抵达京城,或许今日会来拜访。
于是消息不胫而走,今天来丞相府的人,更是多了一倍不止。
“哎哎哎,丞相的面子可真够大的啊,闹半天东方瑶权竟然是丞相公子的老朋友啊?”
“我也完全没有想到,原来东方瑶权早就进京了!”
“今天丞相府这大门都被挤爆了吧?都想见这个东方瑶权到底是何货色。”
“看看那边儿,姑娘们都忍不了了,全都跑来看了。”
“嘿嘿嘿,毕竟传闻,东方公子世无双啊~”
所有人都翘首以盼中,丞相府外果然来了一辆与众不同的马车,驱车的是谷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惊鸿阁的气质加持,什么话都不说的他,显得格外不凡。
车到了丞相府门外停下,谷亦下车,对着车子拱手躬身道,“东家,丞相府到了。”
大家都听到了谷亦的话,就都伸着脖子等着车内人的出现,屏息不敢乱动。
瑶权万众瞩目,玉手轻轻掀起帘子走出来的时候,她的俊雅非凡,貌冠全场,从此,便成了京城绝对的佳话。
“东方兄!”
“东方见过丞相公子。”
“哎呀我们都是自己人,别公子不公子了,还是和之前一样叫我名字就好了,东方兄,快,快请进,我跟父亲说了你要来,父亲可高兴了,都设宴等你呢。”
瑶权轻言浅笑,便随着梓佑进去了,光明正大,在外人眼里,不过也是前来拜访友人,鲜少人会看出,她只是为了要在京城打响名号。
路梓佑爽朗又隽秀,是难得的美男子,虽然没有瑶权来得美艳些,但他是正正规规的男人,以如此相貌也不愧是京城有名的俊公子,他也是惊鸿录上的新秀,以儒雅和满腹经纶,琴技高超得以入录,而这两年来入惊鸿录的,只有他们两个,所以整个丞相府这两年风头强劲,基本要如日中天,就是因为路梓佑的入录,以及接下来即将要和东方瑶权的深交,更加会加速相府的势力增长。
越过许多在相府驻足的所谓能人杰士,在众目睽睽之下,瑶权和路梓佑交谈甚欢,一路被引到了相府内堂。
路炎驻足在那里,就像一直在等瑶权似的,他虽人至中年,但依旧身姿凛凛相貌堂堂,即使是温和地浅笑着,可仍然品得出他眼里的寒星。
“父亲,这便是我的友人,东方瑶权兄。”
瑶权淡淡拱手,“瑶权见过丞相大人。”
路炎走过来示意他起来,“东方先生免礼,来者是客,何况是我儿亲友。”
抬眸的瞬间,与路炎对视,瑶权和路炎都吃了一惊,但是二人表面同时是镇定,只是内心波澜不已。
这感觉,为什么这么像?!
“此番东方云游入京,也是专程要来看看梓佑,还望丞相大人莫嫌东方江湖身份。”
路炎笑了笑,“鄙人怎会如此?小儿行走在外有得东方先生照拂,何等荣幸?既然先生入京,想来也暂时没有地方居住,而相府后一条街中还有鄙人的一处私宅,地方不大,却也环境优雅,定配得上先生的高洁雅致,不如先生,暂住于鄙人私宅之中,也不必在京中客栈逗留,先生觉得可好?”
瑶权浅笑点头,“那东方,恭敬不如从命。”
见瑶权答应得这么爽快,路炎也有点吃惊,但还是恭敬,“那么还请东方先生稍后一同用膳,鄙人也有好些事情,想与先生交谈。”
“是,丞相大人。”
用过膳,也在丞相府中逗留了些许,天色渐黑,梓佑也在路炎的授意下,领着瑶权去了后街的私宅。
“这天也黑了,东方兄平常都不是晚睡之人,怕是洗漱过后便要休息了吧?”
瑶权笑了笑,“你怎知我是嗜睡之人?莫不是偷窥过?”
“哪里哪里,只是以往只要小弟晚了些许去拜访东方兄,最后传出来的话都是你睡下了,所以才有如此想法。”
瑶权脸色平淡,只是看着他。
但是谷亦心里却很明白,瑶权的身体,本就有些旧疾,听说是小的时候经历灾变,不仅手臂有伤,连心肺也被污浊之气侵蚀,时有心肺之疾复发,疼痛难忍,有的时候夜间,不过是瑶权的妹妹在帮瑶权诊治罢了。
“梓佑,代我谢过路丞相的收留,我定不会叨扰太久的。”
“这是哪里的话,父亲可中意东方兄了,一起用膳的时候,没看到父亲对你的发言都点头称好,还连连夸你,搞得我在一边都被嫌弃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的儿子呢,哈哈哈哈……”
梓佑的为人,瑶权心里很清楚,不然他也上不了惊鸿录,所以梓佑的玩笑话,就真的是可以当成玩笑话来看待,说来,瑶权确实不是那么想利用这个好友,毕竟从一开始认识他,就对他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似乎割舍不掉。
“那小弟在此告辞,明日再来拜访兄长。”
“嗯,路上小心。”
“也就一条街,再不济我飞过去也成啊,走啦!”
看着梓佑远去的背影,瑶权的眸光由温柔,渐渐转为平淡,“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