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私宅。
吃个烧鸡,喝个小酒,这个私宅的氛围瞬间比刚才在茶楼还要热闹,云漾也看出来了,显然瑶权和梓佑待在一起的时候,更放得开,而且说话有的时候没分寸,你调侃我我打趣你,这知己,便是如此的吗?
“这鸡,可真是不错啊。”瑶权发自心底赞叹了一番。
“可不是,刚出炉我就给你抢了过来,这可得排好久呢,还是你说的,未时三刻的鸡,不好吃的话可就白糟蹋我这一回了。”
瑶权笑了笑,又道,“不知道,你买个烧鸡,有没有发生点什么有趣的事情啊?”
她像是故意这么问的,但梓佑没有察觉,就直接摔下鸡骨头,愤愤道,“哼!东方兄你不这么问还好,一问,我这肚子里的气,便不打一处来啊。”
“哦?洗耳恭听。”
“我去买烧鸡,本来好好的候着,可是你知道吗?遇到个地痞流氓鼠辈,不过是个可怜孩子向他乞讨了些许,他不给便不给,还要对孩子辱骂,拳打脚踢,我看不过去,上前劝谏,没成想他知道我是丞相之子之后更是故意把话说得狠,听得我真是想当即给他两刀。”
瑶权当成笑话在听,还真给她笑出了声,“你又为何不给呢?”
“我是丞相之子,怎可知法犯法?想倒是想了,可不一定能做啊。”
“然后呢?”
“那人是吏部尚书高炫的侍郎弟弟,高泰!”
一句话出,本来平静的云漾云沏霎时警惕了起来,瑶权的眼神也微微发生了变化,但是也依旧云淡风轻。
“他这人啊,风评向来差,虽然做事情还算可以,但人品不行谁还会喜欢?被我说了两句竟然还不满意了,我们吵了起来,而就在过程中,那京城富贾屈氏的少爷屈航过来为我们调解,最后……”
听梓佑的说法,在场的所有人都很认真在听,尤其是云漾,瑶权倒像是知道事情的发展方向似的,一直都平平的,没什么大的反应。
屈航给梓佑和高泰调和,结果自然还算好,但是屈航因为想投入丞相门下为国效力入朝为官,这话被高泰听到,高泰直接过去插话,上来就是屈家如此富贾,为何要屈于丞相门下如此之类的话,梓佑和屈航也算是没听到,不想搭理他。
“可到最后,你知道他还跟屈少爷说了什么吗?这个高泰,简直是败坏官家名声,若非屈航亲口同我说,我还真不知道,他们高家,不过是掌了个吏部而已,竟然敢如此放肆!”梓佑说话语气越发激动。
瑶权也为他斟酒,示意他心平气和。
“怎么了到底?难得把你这不涉官场的人气成这样?”瑶权道。
“东方兄,两位昭兄,你们不知,高泰竟然对着屈航说,屈家尽可拿出钱财来,他们高家人,自然可以为屈航在朝中安排上任,给他官职!”
云漾的心霎时一震,手里的酒杯也放下了,呼吸,似乎也变得急促了些。
瑶权什么都看在眼里,但是她平静得过于平静,毫无波澜表现在脸上。
“七哥……”
梓佑的话已经很明白了,作为君王的云漾不可能不知道这字里行间的利弊要害,这已经是摆明了卖官鬻爵胡作非为,完全无视君王和国法,人人得而诛之的无耻行径。
他也确实知道朝中有不少是靠关系上位的大臣,也知道在展王和太皇太后,甚至是长公主的扶持下,不少的臣子都是如此放肆,他也许深谙卖官行径,可是作为君主,他不敢相信,若非今日亲耳所听,他只怕还是会继续欺骗自己。
“我是没想到啊,吏部,竟然比一个户部还要会捞油水。”瑶权讽刺一笑,顺便将酒一饮而尽。
“官场如此,吏部又不归我父亲管,我父亲就算有权,此刻也绝对管不着,当今陛下要是可以整顿纲纪,便能造福万民,哪轮得到奸佞如此作为?”梓佑愤愤不平,云漾也听在耳朵里。
云漾起身,对着瑶权和梓佑拱手道,“两位,我们还有些事情,需要回去了,下次有闲暇,再聚可否?”
瑶权浅笑,“自然可以,昭临阁下慢走,改日再来东方的新宅观光。”
“告辞。”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云漾是急匆匆的,瑶权的双眸霎时划过了一丝狡黠,嘴角也勾起了一抹似乎是胜利的微笑。
“东方兄,我再跟你说啊,这个高泰简直就是……”
瑶权慢慢饮酒,听梓佑说下去,说到梓佑累了,天也不早,梓佑打道回府,铅华来收拾现场。
“瑶权,你今日,为何要专程让路公子去买烧鸡?我和铅华也可以去啊。”
瑶权站在走廊外,看着外面发楞,谷亦一问,她便笑道,“我跟他说你们不认识路。”
“可我认识啊。”
“我是要梓佑去办事的。”
“办事?我不可以吗?”
瑶权笑着看着他,“你又不是丞相公子,这事儿,你做不了。”
“可你让我安排小乞丐和屈航踩点去那烧窑,又是为何?”
“我不是让你查了高泰行程几时吗?”
“是啊。”
“高泰出现在烧窑,梓佑也在,小乞丐乞讨招来高泰厌烦,以梓佑的品行是断然会上前帮助小乞丐,而屈航此时又出现调节,却又在安抚过后故意提及官职一事,我料定高泰自负高家在官吏任免方面比皇帝还无所不能,也定会看上屈家的富有,主动勾搭,而梓佑作为媒介,把高泰所说的话一五一十传来给我,他是丞相之子,身份尊贵,有他为卖官鬻爵之事作人证,那位陛下想打个胜仗,自然水到渠成。”
谷亦像是醍醐灌顶似的,瞪大了自己的眼珠子,“你,这,全都在你的算计之内啊?”
瑶权浅笑,“你说呢?”
“我的娘,你可真是太厉害了,这都能算?”
“至于物证,我们之前在荣州收集到的名单,也能算是一份,如果想要更加有力的证据,我们还需要做一件事。”
“你说。”
瑶权双眸闪烁着星光,无比璀璨,什么事情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她娓娓道,“放出我这里的风声,引蛇出洞。”
谷亦还算聪明,瞬间明白瑶权的意思,笑道,“没问题,我这就去办。”
“你到时候可要保护好我啊,不然的话我死了,你跟着谁能吃香的喝辣的?”
“放心,你要是死了,我马上给你收尸,棺材也是买顶好的。”
“是吗?”瑶权邪笑,“那我去写封书信。”她说完就走开了。
“哎?写什么书信啊?”
“去给你那勾阁尊告状的书信啊!”
谷亦听完,那眼珠子差点掉下来,吓得一哆嗦,连忙追上去,“别啊别啊,瑶权!!我死,我死好了吧?”
皇宫,龙鳞宫。
清晨,云漾便照例来给太皇太后请安。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嗯,免礼吧。”
“谢皇祖母。”
太皇太后瞥了云漾一眼,蹙眉问道,“为何只有你一人?”
云漾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太皇太后,恭敬道,“十一没有入宫,因此只有孙儿一人。”
“哀家说的不是沏儿,他是个王爷,没必要日日进宫,但是你在宫中还有皇后,姌儿经常独身前往,你是她的夫君,本该就是夫妻同来请安,可你二人,少有同来的情况。”
“孙儿有朝政处理,皇后有宫务,互不干涉。”
太皇太后双眸微眯,她心里也知道,云漾所谓的朝政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他不算亲政,天天闲得发慌,还有时间去狩猎游玩,怎么就没时间和皇后一起来请个安?
可是她不能说得太过明白,因为这样说出来,祖孙之间,必定隔阂加深。
“姌儿好歹是你亲封的皇后,她是你的妻子,上一次哀家已经授意她去你的龙华宫侍寝,你又为何把舒妃叫了去?你莫不是,不满哀家的安排?”
云漾脸色平淡,轻轻一笑,“皇祖母,皇后经常伴驾,但舒妃并没有,孙儿不过是平衡后宫罢了。”
太皇太后点头,“漾儿会否觉得,后宫太过空缺了?”
他摇头道,“孙儿觉得,足矣。”
“那为何这么久了,宫中没有一个后妃的肚子有动静?”
林择在一旁听到这话,也察觉出太皇太后的语气已经有所不满,看云漾的眼色,也隐约觉得,祖孙之间的氛围已然剑走偏锋。
“孙儿觉得,此事全凭缘分。”
太皇太后扶了扶自己的额头,“你都这么大了,也登基为帝,是该为皇家开枝散叶了,这也是为了大晹着想,这些你总该明白吧。”
“是。”
“若没什么事,还是多回去陪陪姌儿吧。”
“皇祖母,孙子今日来,除了请安,确实有事。”
“何事?”
云漾目光闪烁,忽而变得犀利起来,“皇祖母,孙儿知道,朝廷官吏的任免,基本都有展皇叔在定夺,皇叔也把吏部管理得很好,但是孙儿还是觉得如此让长辈操劳实在不该,所以孙儿觉得,对于官吏任免,为皇叔分忧一些。”
太皇太后听到云漾要管正事儿,倒是显得平静,“难得你有这份心,可是你也无需来与哀家这老太婆禀告朝政之事,你本就是皇帝,这些,你自己看着办吧。”
“但皇祖母一直担着大晹的重担劳苦功高,孙儿不过登基两年,许多事,仍然需要与皇祖母商榷。”
太皇太后似乎淡然了许多,说话的语气也好了些,“你倒是有心,你担心的是官吏的任免,吏部的管理,既然你想着手,哀家也没有阻拦的道理。”
云漾勾唇一笑,道,“皇祖母愿意让孙儿过手吏部之事了?”
“漾儿认为,吏部那边有什么事?”
“官员任免乃朝中大事,连路丞相的门客要入朝为官都必须要上奏朝中,道道程序,孙儿也是想亲自着手任免事务,或许,还能抓出硕鼠之辈,也指不定。”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既然如此,皇帝就多费点心,也早日熟悉起这些朝中事务。”
“孙儿谨遵皇祖母教诲。”
他从龙鳞宫出来之后,脚步匆匆,生怕慢悠悠一会儿就会误了什么大事。
“陛下接下来可有什么吩咐?”林择问道。
“即刻让十一调查高泰卖官一事,不得有误!”
“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