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歌被那少年带到了一间小小的客栈,四四方方的小屋子里算不得精致,却也干净整洁的很。被褥上有一种淡淡的薄荷的味道,尽管如此,却也刺激了天歌敏感的鼻腔。
少年褪下了一身的夜行衣,换上了米色的干练的短装,一头长发束了起来,十五岁左右的模样带着稚嫩,却也眉清目秀,那双圆圆的眼睛,虽是清澈,却也透露着英雄少年的意气风发,让人一见,便不由得生出些许好感来。
天歌因着这薄荷的味道终是醒了来,这第一眼见到的,便是这个小少年以及他那一双闪闪亮亮的眼睛。天歌不由得吓了一跳,连忙坐了起来,睡意全无,质问道:“你是何人?这又是何处?”
少年闪烁着那笑容,道:“姐姐,你生的真好看,我见过许多人,还没有见过比你还好看的呢!你就留下来陪着阿苏吧!”
天歌并不理会这自称是“阿苏”的少年,下床便要走,道:“我不认得你,不能留下来。再说我已经嫁了人,自然是要跟着夫君的。”
阿苏见天歌赤脚便要走,连忙拦住,道:“你夫君?就是那个什么摄政王?我识得他!这天下人皆不敢惹他这位神仙,但我就敢!姐姐你若是怕他,大可打消这个顾虑,有我保护你呢!”
天歌见阿苏说的十分的自信,不由得大量了一下这个少年,暗道:年纪不大,这口气倒是不小。能只身将我从连波与慕雪身边劫走,看来是有些本事的了。
天歌问道:“你为何劫我?若是骗我,这一辈子,我是不能够和你说话见面的了。”天歌倒是料定了这小子单纯的可爱,若是他真心称呼自己为一声“姐姐”,必是会说出些什么东西来的。
果然,阿苏见天歌突然漠然了脸坐了下来,胳膊肘支撑在桌子上,大有不说话的架势,便立刻道:“原只是听说摄政王娶了个花一般的王妃,我心下好奇,便想着进去看看。但是又想到那人素来冷傲惯了的,若是趁现在能够给他添点麻烦,我这心里也就舒坦一些。谁料这传说中竟是真的,姐姐果真是比花还娇艳。”
天歌并非未曾听过这夸奖之词,天花乱坠之词她也听了不少,由这个少年口中说出来,倒也是可爱的很,扑哧一声笑了,道:“这嘴巴,留着你长大了,又不知道要祸害这天下多少好人家的姑娘了!——你说你认识摄政王?你们如何认识的?你又如何要给他添麻烦?”
阿苏本蹲在天歌的身前,听她一问,便道:“这由来可长了,全是因为我那……”
话还没有说完,那门便毫无预兆的被撞开了,连带着进来的还有顶着乱蓬蓬头发的老头,身上原本白色的道袍,如今脏了许多。整个人就这样仰面躺在地上,怀中还抱着一个酒壶,吧唧吧唧嘴。
阿苏很顺利的说完了后半句话:“不靠谱的师父。——师父!”
阿苏去扶那师父的功夫,天歌也站了起来,本来想帮忙的,却看见阿苏一个小身板,竟真就将那酒鬼架了,扔到了床上,胡乱的盖好了被子。这时天歌,才能好好的瞧一瞧这个醉鬼。
大约知天命的年纪,面容很是硬朗了,但是由于头发的缘故,天歌无法再仔细瞧一瞧,看他身形也是强壮的很,道:“这就是你师父?”天歌很是怀疑,这人怎么会和弘煜有什么交集呢?
阿苏道:“是啊!姐姐,你可别小看我师父啊!虽然他这个人,又霸道又自私,又小心眼又爱记仇,还不爱听别人说话,有时候还会想着把我卖了换酒喝,但是他这个人真的很好,很厉害的!”
天歌听着阿苏的话,无论从哪个角度想,也不像在夸自个师父啊。问道:“他,认识我丈夫?”
阿苏道:“是啊,我这个师父吧,前几年因缘巧合救过那个摄政王,两人臭味相投,就认识了!可是我不喜欢摄政王,他总爱捉弄我!”
天歌越发好奇了,道:“救过他?你师父定是又过人之处了?阿苏,你同我讲讲呗。”
阿苏见天歌提问,兴致便来了,道:“好啊!”说完便拉过清歌在床边坐下,道,“我师父最厉害的,是他的医术,这个世界上没有他医不好的人,也没有他杀不了的人!”
天歌听到此处,便已经明白了,道:“你师父便是怪医欧阳?”
阿苏道:“是了!姐姐你也听过我师父的名号吗?不过天下人平日里都不怎么喜欢我师父,都骂他是个疯子!可是有事情的时候,他们又巴不得我师父出现,因为没有人可以否认他的医术!师父说,那些个骂他的人,他要不要医,一看缘分,二看心情!当初你的摄政王刚好两个都占了,我师父才勉为其难救他的!”
天歌道:“果真当得起一个‘怪’字!我丈夫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让你师父救治的?”
阿苏想了想,道:“那是五年的事情了,我才十岁呢!我只是记得,我和师父还在‘是非谷’,面掉了下来,师父说,没死都算是老天的恩赐了。我师父瞧着他的样子颇合他的胃口,便救治了。整整一个月才让他醒过来。”
伤口?想来那一次便是宫变之时了,他一个人带着三百号人就对抗勤王的三千精兵,愣是将他们给逼到妄泉峰,双方斗智斗勇,虽然使得勤王伤亡惨重,但是他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三百人只剩下了五个人,自己擒住了勤王,和他一起摔下了悬崖,在那一刻,他看见了李荣华带着兵赶来了。
天歌无法想象他是怎么带着三百人撑下来的,但是那个时候如果没有他拖住了勤王,李荣华又怎么能联合其余部将,将那有勇无谋且底下拥有七千兵力的威世子拿下呢?
阿苏见天歌发呆,喊了许多声,才将天歌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姐姐你怎么了?”
天歌摇头道:“没什么。后来呢?”
阿苏道:“后来?他伤养好了,就走了,回去了。后来,再我和师父听说他成为了摄政王,把控着朝政,还听说他变得好残忍,好冷酷。但是每次听到这些,师父总会大笑,别人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我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每次我问,他也不说。”
天歌突然笑了,那眼神简直与欧阳当初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