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方才这番话也算是大逆不道、有背妇德的了。只是,君面瘫你管我说什么?她突然生起了玩心,眯眼冲他一笑。
卿嫣的眼睛最好看,清澈明亮,如山涧小泉映着月光,又如两块华美的宝石。一笑,弯成月牙儿,温嬷嬷曾说过,一见她笑,就觉得生动得让人忍不住想凑过去,往她眼睛上亲上一口。
君无殇表情明显扭曲了一下,随即转开了脸。
卿嫣用笔在他胳膊上戳了一下,小声说:“不知宸王何时去攻打大元城?我有个小妹妹还在城中,我想拜脱宸王把她救出来。”
“到了时候自然会去。”君无殇拂开她的笔,俊脸上浮着浅浅一层凉意,“请公主恪守妇道,不是什么人都会怜香惜玉。”
卿嫣被他噎个半死,悻悻然扭过头,专注画画。心口的痛还在继续,不过已不如方才那般猛烈。
“公主,薄荷茶。”权和亲手捧着一只青瓷茶壶过来了,薄荷味儿直往风里飘。
卿嫣向权和道了谢,正要接过来时,君无殇却拦了过去,长指揭开茶壶盖,低头闻了一下,手指抚过了壶口,淡淡地说:“给本王沏一壶黑叶茶。”
“是。”权和赶紧把薄荷茶放下,转身去为君无殇煮茶。
君无殇拿了一只茶碗,浅浅倒了一小碗,递给卿嫣,“不要再浪费本王的时间,喝了这碗茶,一个时辰之内给本王画好。”
卿嫣心中怄气,瞪他一眼,一口喝尽了茶水。凉凉的薄荷味儿,里面还有种特别的味道,初到舌上时,有点儿涩,入喉便化成了微甜。她突然想到了阎晟舌尖上的味道,也有点这淡淡的涩味。
见鬼,怎么能想得他……
薄荷茶饮下,她心口的痛悄然消减,轻轻搁笔。
“快画,公主再耽搁本王的时间……”君无殇曲指,在纸上敲了敲。
未等他说完,卿嫣就抬眸看去,秀眉忿色拧紧,“怎么样?”
君无殇眸子寒凉,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那本王就断定你与大元余孽相勾结,必会……”
“大刑伺候?”卿嫣嗤之以鼻,嘲讽道:“堂堂弑神,也会威胁弱女子?”
“你是弱女子?”君无殇面无表情,眼中有一丝嘲弄的光隐隐闪动。
卿嫣脖子僵了一下,好笑地回道:“我不是,我有三头六臂,还有尖牙满口,咬一口也会疼的,宸王试试?”
面瘫对她的娇憨视而不见,淡然道:“赶紧画。”
卿嫣冲他皱皱鼻子,不满地嘟囔,“好像我欠你八百贯钱一样,凶什么凶。”
君无殇薄凉的眼神扫过来,盯得卿嫣浑身难受。
这人很冷,别人送他弑神之名,他也配得上这二字,浑身上下散发出让人畏惧的冷酷气势,看你一眼,会让你觉得被无数把冰凉锋利的刀,贴着皮肤慢慢游走,忍不住浑身发僵,似乎血都被他这一眼给冻住了。
有太监匆匆过来,附在君无殇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君无殇冷瞳抬起,看向眼前一株含苞待放的朱艳牡丹。声音不急不缓,冰凉刺骨,“让葛龙宇为先锋,十日之内,带他头颅来见。”
卿嫣拧拧眉,他是说阎晟吗?如此轻怠他人生死,让人心里不舒服。况且阎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到时候也不知道谁取谁头颅。
晚霞漫天,铺了一地的艳丽。
她在这位置上已经坐了足足四个时辰,每画成一张,君无殇都会提出若干问题,只能坐下重画。他仔细得令她心生愤怒,又不是她建的城,她如何知道那城墙上有几块砖,地上有几个石头,湖边有几棵树。
额上覆着一层薄汗,她抬袖擦了擦,肚子里又咕噜叫了起来。君无殇能耐饿,她不行,她还没用早膳。
“我饿了。”她把画笔一拍,愤怒地看向君无殇。
“画完才能吃。”君无殇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皮子也不抬。
“没力气。”卿嫣差点就尖叫起来。
“画完才能吃。”君无殇的语气平淡无波。
“你是复读机啊?”卿嫣恼火地问。
君无殇终于抬眸看来,双瞳里漫起一丝疑虑。
“算了。”卿嫣抓起笔,抹了把汗,在纸上胡乱抹着颜色。按他的要求,这座城以一百比一的比例下笔,每座房子的朝向,窗户,门前几棵树……简直!他是复读机,但她不是摄像机,怎么可能记得清?
又是两个时辰,月上中天。
她终于画完最后一笔,忿然丢开画笔,瞪着他说:“宸王请过目。”
太监把画举到君无殇的眼前,繁华的城池映入眼中,亭台楼阁,湖泊静池,菜园小屋,俱在画上。
这就是她脑海里的大元城,不过她另加了个东西,在城门口立了根高柱,挂了个稻草人在柱上,写了君无殇三字,再恶意地在他头顶上立了只秃头乌鸦。
“阎晟说了,一定会活捉你,把你吊在这里,供城民鞭打戏玩,宸王一定要珍重。”卿嫣板着脸,快速说。
“那就谢公主提醒。”君无殇站了起来,让人捧好画。
权和此时端了一碗清粥、一道小菜过来,低声说:“宸王给公主备的晚膳。”
“你给我吃草。”卿嫣挑着盘中两片青菜,气呼呼地看君无殇。
“你已不是公主,先惜命,才有命。”君无殇看也不看她,转身就走。
远远的,君鸿镇冷冷地注视着这边的动静。看着君无殇走远,手指轻轻一勾,太监立刻附耳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