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桂姨的出现把李柔嘉吓一跳,“干嘛啊这是?穿得这么喜庆!”
台上站着一个四十出头儿风姿绰约的女人,女人穿着一身大红束腰浅胸的罗裙,头上戴着一圈儿小朵红色绢花。虽然是是很俗气的打扮,但放在她身上,却让人并不觉得刺眼,反而只觉得艳丽好看。
“她平时也不这么穿,今晚不是大场面嘛,图的就是一喜庆!”宁王笑道。
李柔嘉看着他满脸坏笑:“这话说得,不知道的还以为台上的是你家外室呢,门儿清啊!”
“本王常来嘛!”
李柔嘉瞟了他一眼,觉得他真不知道害臊。
桂姨热热闹闹地在台上说了一会儿,引得在场之人纷纷起哄,对即将出场的几位姑娘已是急不可耐。李柔嘉歪头看了宁王一眼,见这小子满脸放光,这时候要是给他的脸颊抹上两圈儿胭脂,必定红润得像个大姑娘。
“切……”李柔嘉轻嗤了一声,以示嫌弃。
但宁王已经完全沉浸在其中了,理都不理她。
不多时,十个挂牌的花姑娘上了台子,规规矩矩地在一排站定。齐刷刷地向台下施了一礼,唤了声:“各位爷……”
李柔嘉听得鸡皮疙瘩掉了满地,忙扫了扫自己的身上。
不是说京都城内的采薇居、蒹葭院、静女坊都是清雅的馆子吗?怎么也弄得这么……这么……李柔嘉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这些都是给大家开胃助兴的荤姑娘,不上台面儿的”,宁王道,“重头戏在后头呢。听说桂姨在南夏……不对,现在该叫周国了,桂姨在那儿买了个南夏皇族,可漂亮了。”
李柔嘉嫌弃这里的氛围,连带着把常来这里的宁王也嫌弃了。知道台上的局儿一开,她也听不到什么了,起身招呼夏心:“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
夏心连连点头:“嗯嗯嗯!回去晚了老爷发现了要罚咱们的!”
宁王也不留她,笑道:“随你吧……不过,下月初六完婚之前,你就不要再出门了——除非本王约你。还有十天,你忍一忍。”
“我家小姐可是端端正正的大家闺秀,原本就不出门儿的!”夏心梗着脖子说假话。
李柔嘉心虚地扯了扯她的袖子,道:“我闲不住。你放心,我又不以真面目示人,不丢你的脸。”
“不是这个原因……”宁王往太子那边看了一眼,起身凑到李柔嘉身边,低声道:“你该知道皇祖母为何如此急着让你我完婚,夜长梦多。”
李柔嘉微微蹙眉,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但凡皇子成婚,哪一个不都是大操大办好生准备着的?长的一年有之,短的也要三五个月,偏得她和宁王的婚事,从赐婚到大婚之日,还不到半个月。
知子莫若母,这话放在祖孙身上也是一样的。太子向来好脸面,如今被宁王截了胡,必定不甘。
李柔嘉不是觉得太子有多喜欢她,而是了解皇族脸面的不可冒犯。若无意外,太子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好,你路上小心。”宁王向她挥挥手,然后就……迫不及待地转身看台上了!
李柔嘉对着他的背影腹诽了一句“色鬼”,抓着夏心的手往门外去。
出了热热闹闹的采薇居,再看这夜晚的街道上,未免觉得有些萧条。
“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怎么会有人愿意来啊,真奇怪!”夏心跺着脚恶心道。
“人各有所好嘛……”
“小姐,那些姑娘真可怜。”
李柔嘉回身看了一眼大红灯楼高高挂着的三层雅楼,道:“看起来这么端雅的地方,到底也逃不了青楼的污秽。”
不知道宁王平日里来都干些什么……
“小姐,奴婢一想到宁王殿下常来这种地方,就觉得他脏!奴婢觉得宁王殿下配不上小姐!”
“小姐……”夏心忽然拉住了李柔嘉,小声道,“反正还有十日呢,咱们不如想个法子,把这婚事推了吧?”
李柔嘉摇摇头:“十日也好、百日也罢,只要太后的懿旨下了,这事儿就是定死了,推不了。”
“可是小姐……桓王殿下他……”小姐和桓王殿下青梅竹马,桓王殿下说了,待到小姐十七岁生辰之时,他一定会来提亲的。桓王殿下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说过的话是一定会作数的。
且这些年桓王殿下的信每两月一封从未断过,可见对小姐的惦念。
无论人品还是才学,宁王哪里比得上桓王殿下了?即便论长相,却也是各有千秋,什么大熹第一美男子?也不知道是哪些眼瞎的人评的!
提起桓哥哥,李柔嘉重重叹了一声。
这天里她一直不让自己去触碰的名字、不让自己去想的人,就这么毫无准备地浮现在她的脑海。
他的样子,在脑海中那么清楚,他的每一言每一语,都在心中如此清晰……
可她,终究背叛了他。
“夏心,你知道我最初见桓哥哥,是什么时候吗?”
夏心道:“不是在桓王来边疆的那一天吗?”
“不是”,李柔嘉的面前渐渐浮现出一个浴血的人、浮现出那个小小的山洞、那一堆他几乎用爬着点亮的篝火,“是在一个树林里。我不听父亲的话乱跑,在树林里迷路了,就在那一天,我遇见了他。他被人追杀,浑身上下哪里都是血,猩红的血干涸在他脸上、脖子上、手上……就连衣衫都是血红色的。”
她还以为他死了,觉得这个小哥哥怪可怜的,想要挖个坑埋了他。他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说了声:“救我……”
干哑的声音带着对生的渴望,仿佛将一切都寄托在她身上,那两个字,她至今仍记得无比真切。
“然后呢?”夏心问。
“我救了他,他也救了我”,李柔嘉道,“山上有狼,一到夜里,昏暗的草丛里满是绿油油的眼睛。那时候我还小,刚到边疆什么都不懂,火折子也弄丢了。眼瞧着狼群愈发近了……”
她以为她会死在这个山洞里,和一个不认识的、昏迷着的血人一起。
“反正是有那么一个人在,别管他是醒着的还是睡着的。我就凑到他身边去,紧紧靠着他,想要吸取点儿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