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敏萱擦了擦眼角的泪痕,笑道:“哪里劳烦太子殿下出手?李将军在边疆驻守多年,得罪之人众多,万一有个敌寇草莽什么的过来报仇,人家要从哪里入手?自然是要找将军的宝贝儿子、宝贝女儿了。儿子么,还小,没什么用处。但将军的女儿容色倾城,被那帮歹人瞧见,什么结果可就不好说了。”
太子惊喜地看了程敏萱一眼,声音却是端得平静:“听起来是有几分道理,待本宫好好儿想想。”
“咚咚咚……”春怡觉着时候差不多了,便敲响了房门,“夫人,热水好了。”
程敏萱起身往门口儿去,转身之时,那尤带泪痕的脸上浮现起一抹笑容,在忽明忽灭的烛火下,有几分瘆人的邪气。
李柔嘉是个闲不住的性子,隔三差五就要扮了男装出去转悠。但因着宁王的提醒、也因连日来心情总是郁郁,当真做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接连在家里闷了五日。
李柔嘉有心事,闷得住,但夏心却不行。一大早儿嚷嚷着身上要发霉,得了李柔嘉的准许,吃过早饭就扮成小厮的模样去街上闲逛。
及至下午,夏心才满头大汗地跑回来。也不知是遇见了什么事儿,吓得手中的糕点掉了一路。
“这是怎么啦?怎么跑得这么急?你和谁家的小狗吵架了不成?”
“小姐,京都城内忽然来了几个人高马大的燕人,一个个的好生凶悍,原本在采薇居里喝花酒呢,但不知那倒霉的姑娘怎么惹着了他们,几个大男人竟是把那姑娘给打出来了!从二楼里一脚踢下来的!”
李容嘉对这些粗犷蛮横的燕人向来没好感,皱眉问道:“那姑娘死了?”
“没有”,夏心道,“那姑娘也是命大,吐了一口血,倒还活着呢,桂姨带着她去悬壶医馆了!”
“还活着?”李柔嘉的眉心却锁得更深了。
“对啊”,夏心点点头,至今仍心有余悸,“奴婢也是倒霉,刚好走在采薇居楼下,忽地一个东西就飞下来,一瞧竟是个大活人!而且那几个燕人好生嚣张,当街就说那姑娘不开眼、说咱们熹人没一个好东西,他们要给咱们好看!瞧见了奴婢,竟说要抓个眉清目秀的小厮回去玩儿,可把奴婢给吓死了!”
李柔嘉皱眉沉思了好一会儿,道:“我看他们多半不是真正的燕人。”
“为什么啊?小姐,他们生得可强壮了,穿的也是燕人的衣服,和咱们在边疆见过的燕人是一样的!”
“如果真是燕人,能有盘缠来咱们大熹京都的,必不是等闲之辈。他们既敢来闹事,必是什么都不怕。以他们的蛮力,一脚踹下去,那姑娘准保没命。可那姑娘却还活着,可见他们是着意收敛着,既要闹事,又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
夏心听得愈发迷糊,看着李柔嘉挠了挠头,道:“小姐,奴婢不明白。”
“是有人想要利用燕人做掩障,犯什么事儿呢”,李柔嘉道,“这种当街闹事,只要没出人命,官府是可管可不着。就算把他们抓进去,也不过是一番询问,训斥几句就放了,毕竟咱们大熹一贯秉承以和为贵。他们还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到时候咱们京都城里一旦出了什么事儿,谁都会想到这几个大闹采薇居的燕人。”
“啊?”夏心道,“小姐是说,有匪徒假扮成燕人,想要把锅扣到燕人的头上呢?”
“多半是这样”,李柔嘉刮了下夏心的鼻子,笑道,“不要怕,他们不会真的抓了你去糟蹋,人家还有正经事要办呢,没那闲心!”
夏心扫了扫身上,道:“光是想想就够吓人的了,反正奴婢是不打算出去了……不过,小姐啊,我们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老爷?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瞧着他们在京都城里作乱啊!”
李柔嘉想了想,道:“罢了,父亲刚从大理寺出来,咱们还是只图安生为好,不要去蹚浑水。能弄得出这么大动静的,干的自然不是打家劫舍的勾当,估计又是官员之间的恩仇,由着他们斗去……”
说着,李柔嘉忽然顿了下,脑海中想到了一个人——太子!
太子这两天,是不是太消停了?
桂姨不敢耽搁,趁着晚膳时分,乔装一番,从密道去了宁王府。
宁王府内有一条与采薇居连通的密道,密道一端在宁王府后花园两座假山间的狭窄小路中、另一端在桂姨寝房垫着圆桌的锦毯下。
宁王府与采薇居看着隔着四条街,距离并不算近,但因着宁王府占地辽阔,及至后花园边缘,与采薇居所隔已不过一条街了,一炷香的功夫便到。
桂姨乔装成宁王府的仆妇,一路走小路,弯弯绕绕地到了宁王位于后花园中的书斋“览梅阁”。
览梅阁中,只有碧萱在一旁伺候着宁王用晚膳。听得三下一停、复又接连两下的敲门声,宁王示意碧萱去开门。碧萱给桂姨开了门,便留在了门外,没随着桂姨一起进去。
“殿下。”
“什么情况?”
“今儿未时,忽地有几个燕人进来要姑娘,出手阔绰,选了流苏和醉云,还有几个不上台面儿的荤姑娘。不知怎的就发了火儿,将一个阿彩一脚踹下了楼。奴婢仔细问了流苏和醉云,她们都说并未冒犯这些燕人,着实是那些燕人故意找茬儿,而且奴婢瞧着,他们身上并无风尘之气,不像远道而来。且阿彩是被踹了一脚后着意扔下了楼,侧身着地的,就摔断了胳膊,没什么大碍。”
宁王听后,很快便下了论断:“他们根本不是燕人,故意闹事又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为的,就是让人知道有这些个燕人来了咱们大熹京都,要是京都城中出了什么事儿,大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燕人’这两个字。他们是想让燕人为他们背锅呢!”
桂姨点了点头,道:“奴婢觉得这事大有蹊跷,想起殿下的吩咐,紧赶着便来向殿下禀报。”
“太子这两天又去找如嫣了?”
“没来,就是礼物一拨接一拨地往过送,也够殷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