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可以说得这么痛快,但有些事情,却不能这么做”,宁王的脸淹没在夜色中,声音都透着一股浓重的悲凉,“你知道这京都城是什么地方?你知道那宫城里都是什么人?这京都城中,杀人不用刀;宫城里,人心似鬼魅。你知道本王今天若表露得有半点顾念旧情,敏萱她将要面临的,是什么境况?”
宁王重重叹了一声:“敏萱救过本王的命,本王不能护她一世周全已是对不住她,又岂能把她推上断头台?宫里头最忌惮的就是红颜祸水,尤其是皇子们身边的祸水。”
毕竟是他人感情之事,李柔嘉也不好评判什么。而及至此刻,她已经不想去追究宁王或许把他当成程敏萱替身的事了。
因为不管宁王要娶她的原因是什么,他们的婚事,都是不可更改的。对于已成定局的事,再纠结原因还有什么用呢?凡事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问得太多、不过是浪费时间浪费口舌罢了。
“你发现了吧?”宁王自己却问了起来,“你的眉眼,和敏萱生得很像。”
李柔嘉笑笑,没说什么。
宁王若真是想把她当成程敏萱的替身,她说什么不许的话也没用,宁王必定有的是法子。但她也不是软柿子,自己不想、不许的事,也绝对不会屈从。而如果是自己多心了,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你放心,本王只是觉得看着好看罢了”,宁王道,“看着赏心悦目,本王就知足,从不想要冒犯什么。一是不想冒犯你,你是无辜的人;二是,本王不会冒犯敏萱。本王对敏萱的心,是无可替代的。”
李柔嘉看了宁王一眼,连她自己都觉得,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她是很生气,但又觉得,宁王痴情得令人非常动容。这样的人,令她不忍心责怪。
又静走了一会儿,将军府到了。李柔嘉向宁王挥挥手道别,用轻功飞回了府中。
宁王在门外看了一会儿,愈发觉得这女人有趣。他还以为李柔嘉发现之后,多少要和他耍脾气呢!却没想到李柔嘉竟然问都没问,就连他主动提起,李柔嘉也没说什么。
这女人,脑子里到底想什么呢?
还是……真的把他当摆设了,连个活人都算不上?
对李柔嘉,宁王只是有些欣赏,就像在江湖之中认识一个可以做君子之交的朋友一般,敬重着、也好奇着,但却从没有过分亲近的心思。他想娶李柔嘉,一开是只是想要报复二哥一道、也是为了把李堂这股边疆势力拉拢到自己身边;在于柔嘉的来往中,愈发看出了这女人的奇,也就愈发确定了自己这决定的正确。
如实说来,他的确觉得自己歪打正着,捡到了宝。
以李柔嘉的聪明识大体,他日后的日子必定是相当舒坦的。
李柔嘉如此仁义待他,作为礼尚往来,他也绝不能亏欠了她。这次的婚事,他必定要将一应礼数做得周全,日后李柔嘉在宁王府中的一应事宜,他必定要留心帮忙,少给她找麻烦。
如此相安无事各得其所,着实美哉!
宁王如此想着,及至王府后门儿,忽地停了脚步。
怔了半晌,回身看向将军府的方向,又皱眉轻轻“咝”了一声儿,觉得好生奇怪。怎么这一路上只想着李柔嘉了?竟是连敏萱的事都忘了!
宁王也不是个乐得自己找虐的,既被李柔嘉的事儿给错过去、恰好掩盖了伤心,他也就不再去把那伤心提起。
只因他知道,伤心也无用。
两年来,他几次约敏萱私下见面,敏萱都拒绝了他。若不是今日恰巧见到,他都有两年没见过敏萱了。敏萱对他避而不见,两年前的事他也就无法弄清楚。他不知道敏萱为什么忽然就跟了二哥,但此事他必须要弄个明白。
在弄明白之前,他不想让自己对此事做任何妄加的揣测。
然而该想的时候想不起,决定不想的时候,敏萱那决然的态度、冰冷的神情却又浮现在脑海……往事也随之一桩桩一件件地浮现在脑海,宁王不由得呢喃自语:“敏萱,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昔年边疆里那勇敢得敢直面狼群的女孩儿,会渐渐成长为如此懦弱的模样?
你不是说过吗,只要你不愿意,没有人能逼你做什么。
清冷的月光,依稀间恍若昔年……
那个在夕阳下救了他的小女孩,那个在山洞里给他温暖和勇气的小妹妹。
只怕再也见不到了。
他是找到了她,可多年的相处中,他愈发地觉得,面前这个人与他记忆中的那个小姑娘大相径庭。
“小姐,你去哪儿了呀?奴婢都要急死了!还以为你被那些人给劫走了呢,正想着要不要去告诉老爷!”夏心已经醒了,李柔嘉进屋的说,正看见她在屋里急得团团转!
“把那几个歹徒还给他们的主人。”李柔嘉道。
“啊?你把那三个壮汉给太子府送去了啊?小姐,你哪儿来这么大的力气啊?怎么办到的?”夏心惊得瞠目结舌。
李柔嘉笑道:“我自己哪能搬得动?是宁王帮我送过去的,这小子很有些身手呢。”
“哦……”夏心忽然又问道,“那太子有没有发现你们啊?你们这么轻易就夜闯了太子府?”
“当然要让他发现”,李柔嘉道,“要的就是给他一个当面的讽刺,让他知道咱们不是好欺负的,看他还敢不敢再嚣张!”
但愿太子真的能长个记性,领了他们这息事宁人的情儿。
“宁王怎么知道今晚的事啊?”夏心说着,也不用李柔嘉回答,便怒道:“宁王也太过分了,小姐都答应嫁给他了,他干嘛还来监视小姐?有没有点心胸啊!真是个小人!”
想起宁王那笑盈盈的样子,李柔嘉忍不住为他辩解了几句:“宁王不至于做这样的事,就算不监视,他也知道咱们跑不了。估计是宁王眼耳灵通,听了采薇居的事猜到的。”
夏心看了李柔嘉半晌,道:“小姐,你最近好奇怪啊。”
“怎么奇怪了?”
“你不是常说,只要是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没人能逼你么?可你现在不但受了宁王的逼迫和他成婚,还处处为他说好话,这一点儿也不像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