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西西白眼一翻,差点直接当场晕了过去。
她苦着一张小脸,原本十分清甜的长相,此刻简直是皱成了一颗苦瓜:“队长,本来我动作慢,就耽搁了大家的进度,要是再分一块地,岂不是更耽误大家了?”
小姑娘柔柔弱弱的,说话也慢条斯理,声音软糯清甜,就跟盛夏天里的冰绿豆汤似的。
队长心里也有点不忍,可仍然板着脸:“你拖累了大家的进度,要是还没点惩罚,那肯定不行。没事,拔草这件事情也不着急,你可以慢慢干。”
其余人,自然是可以安排到那些能赚更多工分的活儿了。
程西西对此也心知肚明,只得轻轻咬了咬牙。
谁让她干活确实是磨蹭呢?
想快也快不起来。
队长走后,杨雪燕也忍不住端着搪瓷碗过来抱不平:“所以说你干活是慢了点,可是你不也坚持着干完了吗?晚上还跑去田里加班,他凭什么把最费力不讨好的活都丢给你了?”
过了一会儿,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神秘兮兮的盯着程西西:“我大概是知道了,咱们这位队长,跟赵科那关系可不一般呐!”
赵科是前两年来南树村的那一批知青,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再加上有那么点文采,他平日里混的如鱼得水,和村长村支书大队长这些人都关系不错。
听说他城里爸妈后台也挺硬,来下乡只是为了指标,总不能家里一个娃都不参加下乡。
他老子不大不小,还是个官,总不能觉悟如此差,就把他直接给派过来了。
不用说,让队长给她安排除草这件事情,肯定是赵科的手笔。
程西西惨兮兮地笑了一下,又扒了两口饭:“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又不能报复回去。”
她的小脸凄惨无比。
杨雪燕抱了抱她的肩膀:“行了,你等会儿加紧干,我动作快点,来帮帮你!”
程西西听了,却毫不犹豫的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你已经很累了,我哪好意思还让你帮忙啊?放心,除草这活儿虽然工分少了点,但是也够了。”
她昨晚回去翻了翻自己的存折和带的零钱,瞬间就被震惊了。
她身上少说有两三百块钱的零钱,放在不同的包袱和兜里面,就算丢了其中一个,也不至于身上连点零钱都没有。
随身的衣服里面,少说也揣个十块八块的。
至于存折上,她更是有了个小两千的存款。
在七十年代,她这些绝对相当于一身巨款了。
她知道程西西家里有钱,可她没想到这姑娘这么有钱!
当然,再有钱也财不外露,再加上现在买东西,不仅得靠钱,重点还是得有票。
她揣了一大堆的粮票,再怎么也不至于把自己给饿着。
于是,她连忙劝说杨雪燕:“你是个能干活的,得去多挣点工分,闲时也记得把书本捡一捡,指不定哪天就有什么用了呢?”
虽然现在还没有恢复高考,但是总有一天是会恢复的。
她不能提示的太明显,却也可以旁敲侧击给点暗示。
听了她的话,杨雪燕虽然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可也忍不住垂头丧气地感叹道:“这两年哪还有读书的人?国家都把高考停了这么些年了,哪里还是捡得起来的?罢了,你说的也对,多挣点工分,家里的负担就能小一点。”
杨雪燕下面还有六七个弟弟妹妹,个个都是一张嘴,父母光是养孩子都精疲力竭了,哪里还顾得过她来?
说到底,她不比程西西,家里条件好又漂亮,不需要操心自己的粮食和吃喝。
想到这里,杨雪燕也高兴不起来了,刚吃完饭,还没歇上一阵子就下地去干活了。
她动作又快又敏捷,很快就把自己负责的那块地全部拔得干干净净,接下来,她就听说那边还有挑苗子和种菜的活儿,就毫不犹豫地跟了过去。
徒留程西西纠结着一张苦瓜脸,满脸菜色,面对着一片根本拔不完的地叹气。
日头越来越毒,晒得她面色发红,手掌上的伤也越来越多。
“唉哟!”
不知怎么的,地里的草单居然带刺,她也没注意,徒手一拔,手上顿时锯了个豁口,汩汩地往外冒着血珠子。
“嘶。”她知道这点伤对做农活的人来说,不算什么,可她毕竟是养在家里的娇娇女,没受过这份罪。
再加上手上还有泥土,她也怕伤口感染,手上也是半点劲都使不上了,得去找人看看。
镇上的卫生所是去不了的,这可是在村里,去镇上还得坐牛车呢。
一去一回,一下午的时间都没有了,她还要不要干活儿了?
还好,她记得小说上写了,村子里有个赤脚大夫,不仅读了两年一书,好像还真的去外面求学过两年,虽然没拿下什么文凭,但是在这乡下,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了。
她连忙扶了扶草帽,朝着赤脚医生家的方向走了过去。
正好在此时,去矿场路上的顾临江,就看见了满手血泡的程西西。
印象中的她,一直都是一个过分张扬的姑娘。
如今,她只穿着一件灰扑扑的衬衫和宽大的裤子,脚上一双解放鞋,身上还沾了不少的土,带着一顶农民的草帽,一点都看不出当年城市之中娇娇女的模样了。
偏偏这样素净彻底,却越发衬托的她那张小脸莹白如玉,小巧玲珑。
这么张巴掌脸上,偏偏是一双滴溜溜的杏眼,无论什么时候都可怜兮兮的,像是汪着一层秋水,一排整齐可爱的小牙轻轻咬着下唇,隐忍而又倔强。
原本嫩生生的手指,像是拔地而起的春笋,此刻却沾满了血迹,触目惊心。
顾临江忽然就有些挪不动步子。
再望向那草盛苗稀的田地,他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一个小时后,程西西带着一双缠满纱布的手,走了回来。
虽然那个王医生只不过是个赤脚医生,但是消毒也算是到位。
只是,那酒精倒上去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眼泪不争气,扑漱漱地就流了下来。
王医生知道知青都是城里姑娘,娇气些也正常的,就叮嘱了一番,倒也没有怎么数落她偷懒。
“谢谢。”她拿出钱来,又买了些酒精和纱布,准备自己回去好好的处理一下伤口。
她为人大方,王医生挺喜欢她的。
没想到,等她准备拖着残破的双手去拔草的时候,刘红却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直接逮住了她。
刘红呵呵一笑:“我就说你怎么看的那么慢,原来都是躲懒去了,走,跟我去见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