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历666年冬,骤雪连下了三日,天地间已是银装素裹。
“王爷,南越欺人太甚!”枭天沙哑着嗓子咆哮道:“不妨让属下踹了这公主府的大门,把那杀千刀的乐陵公主脑袋取了当球踢!”
“休得胡言。”离也邪张口,吐出的白气在空中晃了晃,荡下了他一身的雪花。
“王爷乃顶天立地真人杰,却要像个娘们一样来‘和亲’,属下早已忍不得了。”
枭天圆瞪的眼珠突突得欲要跳出来,他将牙齿切得咯咯响,“南越无礼,无人相迎也就罢了,王爷亲至公主府前,那乐陵小儿,竟敢将王爷拒之门外!”
“实乃奇耻大辱!”
枭天话落,手中的流星锤往地上一砸。
顿时惊起白雪迸起,石屑穿空。
再见之时,地上已留下巨大的石坑,如地狱之口,足以吞下活人。
“两月之前,太子亲率我军突袭南越赤城,那一战我大兴非但死伤惨重,太子亦被生擒。”
离也邪不疾不徐地开口,那平和从容的语调,好似所谈之事,与他半分钱的关系也没有。
“本王此来南越,明面上是‘和亲’,实则不过是以我换太子回国罢了。”
“再说难听些,本王不过是大兴的弃子罢了,”他伸手,安抚地拍了下枭天的肩膀,“乐陵公主瞧不上本王,实属正常。”
“王爷此言差矣!”枭天怒气不减,伸手指着公主府的大门,破口大骂道:“南越之人,放浪荒糜,尤其是南越的女人,个个都是些肮脏的玩意儿,便是我大兴勾栏瓦舍里的娼女,都比她南越女人,干净千倍万倍!”
“南越之女,从来都如货物般被送来送去,乐陵公主虽是皇家之女,无人敢动她,但南越之女生性无羞无耻,又能好到哪里去?”
“她今朝岂敢不大开府门!”
枭天说得一口唾沫星子四溅,一身壮肉在寒风中抖抖擞擞,展示着那无尽的孔武之力。
“你既不识公主,又岂敢张口就乱言?”离也邪剑眉微蹙,似有恼意,“你安知她会不会出淤泥而不染?”
言语之间,他白衣裹挟着雪花飘飞,干净得好似与这天地的白色,都融为了一体。
整个人已是超然脱俗,不染纤尘。
枭天正欲再说,却忽见远方一架辇车而来。
辇车之后,又有几十名男男女女追随在后,可谓是浩浩荡荡。
“丹阳王远赴万里来我南越,一路辛苦了。”
打从辇车之中,传出缥缈而妩媚的女音,每一个声调,都柔得好似在蛊惑心神。
离也邪定睛看去,只见辇车已到近前,只是辇上之人,却不曾露面。
“能促两国邦交,本王求之不得,岂敢言苦?”离也邪笑道,一脸的心甘情愿。
“却不知姑娘如何称呼?”他面上好奇问道。
然而,心中却没有半点想要知道的欲望。
“南越的人,没一个好东西!”枭天见不得离也邪那友善的模样,怒气冲冲地在一边叫嚣了一句。
“放肆,我主乃是昭元公主!”
辇车之侧,一人高声斥咄道。
枭天一听“公主”二字,心底的怨气一涌而起,瞬间怒气更胜,张狂道:“什么公主,都是些没羞没臊的杂碎,老子恨不得一拳就把人砸成肉酱。”
话才刚落,他举着流星锤就要打去。
“不得无礼!”离也邪长臂一探,手上的折扇一翻,便卸下了那流星锤的力道。
不过眨眼之间,还不待旁人反应,他便逼退了枭天。
感受到外边高手间的气息,古奈奈双眼微眯。
“阁下好大的火气!”古奈奈盈盈开口,言语间的欢笑之声,犹如梵音天籁,仿佛要将滔天的怒火都压下去。
她话音才落,戴着护甲的修长玉指,轻轻撩开了辇车的纱幔。
只见辇车中人,身上红衣胜火,张扬又炽热,好似要将这漫天的飞雪都炙烤成红色。
长臂间的披帛,在寒风中飘飘舞舞,如彩云飞丝,仙气缭绕。
尤其她手中持一柄宫扇,扇面由龙筋织成,上面只用凤羽绒毛勾了“昭元”二字,扇柄也是龙骨削成,威仪天成,让人望而怯场。
此人正是古奈奈!
她死了,却又活了。
活在了南越666年,南越亡国的前三年。
重活一世,前世十二城池被屠之仇她要报!
这荒唐的南越王朝,她要反!
她整顿情绪,目光再朝着枭天看去之时,里边已有活泉涌动,澄澈得夺人心魄,“阁下手中的流星锤,可还能打人否?”
她玩笑一问,言谈之间,她唇角上扬,竟比那一身的红衣,还要抢眼夺目。
只一眼,枭天只觉魂都被勾了去。
方才还欲要燃烧般的怒气,在一瞬间就消散了个干净,双手一松,连流星锤都丢到了地上。
“昭元公主请下辇!”他忽然如梦初醒,三步并作两步就到了古奈奈的面前,匍匐在了她的面前。
古奈奈对此毫不意外。
天下男人,大多如是。
她古奈奈素有天下第一美人之名,然因着出生南越,多被天下人所不耻!
可那些个背地里编排他的男人,哪一个见了她,不是神魂颠倒,话都说不利索?
她毫不客气地一脚踩上了枭天的后背,借力而下。
却见离也邪转过身子负手而立,似乎不屑于多瞧自己一眼。
对于枭天的反应,他更是视如不见。
冷淡得好像早已经置身于天地之外。
“今日,也算是丹阳王与皇妹成婚大喜之日,却遭遇这闭门之耻,实乃我南越失礼了。”
古奈奈莲步轻移,如神仙走路一般飘到了离也邪的面前,微微一俯身,歉意十足。
离也邪这才正眼看向她。
瞧着女子倾城之貌,他面无波澜,如六根清净的佛僧,无欲无求,无动于心。
“本王不曾放在心上。”离也邪伸手弹落肩上的白雪,对此一笑而过。
“王爷大度,昭元却不能不懂事。”古奈奈却紧咬此事不放。
她忽然凑上前去,一张俏脸与离也邪咫尺相对,一呼一吸之间的热气,都喷在了他的耳边,“不瞒王爷,昭元此次前来,就是特意来为王爷,讨一个公道的!”
话落,她一瞬间又拉开了距离,歪头看向离也邪,眉目之间的轻佻笑意,丝毫不加掩藏。
活像是魅惑人的小妖精。
当真坐实了南越之女多放浪之言!
“讨要公道?”离也邪不可置信地看向她,面上除了大惑不解之色,再无其他神情。
当真对美女佳人,全无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