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窗外一声闷雷炸响,唐绾猛然惊醒,枕套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片,床头的灯亮着,她眼前发花,耳朵里嗡嗡作响。
“药……”
唐绾喃喃念着,竭力从床上挣扎起来,想要拿床头柜上的药,手却抖得厉害,一不小心将药盒碰到了地上,顺着地板骨碌碌的滚了出去。
她本能的探身去捡,身体虚软无力地从床上倒下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将药盒递到了她眼前。
就着半杯冷水,唐绾囫囵将几枚药片吞进肚子,又缓了好一会,才觉得耳中的轰鸣声渐渐小了下去。
她抬眸,望向身前的男人。
傅臣佑一身墨色西装,衣角上还染着水迹,俊美无俦的脸如同精心雕刻的大理石像,透着冰冷迫人的气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唐绾声音嘶哑:“怎么,不用陪赵晗薇吗?下这么大雨,她不是胆子小最怕打雷了吗?”
傅臣佑只简洁的回了她两个字:“不用。”
于是唐绾也不知道要再说些什么,她将杯子里的冷水喝完,杯子却被傅臣佑抽走了,重新接了一杯温热的水递给了她。
杯子的温度让唐绾不由得一怔。
这种微不足道的关怀,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过了。
自从傅臣佑失忆,将和她有关的一切全部都忘得一干二净后,傅臣佑看她,就像是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对她的接触只会感到厌恶,态度更是急转直下。
过往十多年的相濡以沫一夕之间什么都没剩下,无论她怎么说,傅臣佑都无动于衷,反倒对她一遍遍的解释觉得不耐烦,细细算来,他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回来过了。
唐绾不明白,只是一场车祸,她的人生怎么就会颠覆成这个样子。
傅臣佑神色浅淡的垂眸看着唐绾,脑海中关于这个女人的记忆全部都是空白,根本没有任何感情,连自己为什么会娶她都不清楚,更别提爱了。
但此刻他看着她低头小口喝水,单薄的睡衣下,瘦得几乎可以清晰看到骨头的身体,心头却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感觉。
“下次找个家庭医生过来。”他淡淡道,“既然身体不好,这些方面就应该注意。”
唐绾心头涌过暖意,尽管傅臣佑已经不记得自己,但只要自己还在他身边,总有一天,能等到他回忆起一切的。
她掀开被子上床,傅臣佑在床的另一侧躺下背对着她,中间空出一大片地方。
唐绾一时失神,控制不住的想起,在傅臣佑还没有失忆前,因为她怕冷,每次睡觉,他都要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她。
但现在……
唐绾垂下睫羽,窗外一道闪电划过,将整个卧室照得亮如白昼,而就在那一个瞬间,已经足够她看清傅臣佑放在床头柜上那半开着的公文包里,一份崭新文件!
那是一份离婚协议书。
闪电转瞬即逝,卧室内重新黑暗下来,唐绾躺在床上,只觉得如坠冰窟。
难怪他今天晚上突然回来,原来,原来他早就决定好了要和她离婚!
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浑身都在颤抖,傅臣佑被她惊起,打开灯看着她。
“你怎么了?”
唐绾心痛如绞,她望着眼前这个自己深爱到可以豁出性命的男人,半晌惨笑一声:“既然要离婚,还做这些假惺惺的事干什么?”
傅臣佑皱眉,知她是看到了包里的离婚协议书。
他按了按眉心,语气不耐:“这件事以后再说,现在睡觉。”
唐绾却坐着没动,昏黄的床头灯光下,她身体瘦得惊人,漆黑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你曾经说过,要和我做一辈子的夫妻,一辈子不够,还要下一辈子,要生生世世都和我在一起……”
那是在十年前了,那时,傅臣佑还没有打造出属于他的商业帝国,每天都在为了拉投资奔波,他们一起吃盒饭,一起东奔西走。
在她生日那天,傅臣佑掏空了身上所有的钱,找人定做了一个铂金的素圈,单膝下跪向她求婚,忐忑不安的告诉她,等以后,一定会补给她真正的钻戒。
而后来,他也真的做到了,傅臣佑花了十年在商界站稳脚跟,成为所有人都望尘莫及的神话,给她打造了全世界独一无二的钻石戒指,收获了无数人的艳羡。
可是现在,钻石的光泽没有消退半分,但眼前这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她的男人,心里已经再也没有她的位置了。
傅臣佑听她说着,只觉得不耐烦。
从他车祸醒来后,这些不知是真是假的过往,他就已经不知道听这个女人说了多少遍了。
“够了。”他冷声打断,眉目间满是烦躁,“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你还要说多少次?”
唐绾呆怔住,听到傅臣佑的声音继续响起:“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也不必一直拿出来要挟我,你若是觉得吃亏,想要多少补偿,尽可以开口。”
“哈,哈哈。”
唐绾忽然觉得荒谬又好笑,若不是亲耳听到,她都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傅臣佑口中说出来的。
“要挟你?我要挟你什么?”她的语调骤然转得尖锐,“补偿我,过去的十年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她笑出了眼泪,眼角一片通红。
傅臣佑心头越发烦躁,城中哪个阔少身边不是莺莺燕燕,而他一贯不爱沾惹女人,若不是那日喝醉了酒,甚至不会有赵晗薇的存在。
他冷冷开口:“我可以不离婚,但晗薇怀孕了,赵家是名门,我妈不希望晗薇受委屈,如果你还想要傅太太这个身份,这段时间就安分点,把主卧的位置腾出来给晗薇。”
“傅太太的身份?”
唐绾重复了一遍,蓦然冷笑:“这个身份,我从来都不稀罕。”
她稀罕的是那个曾经将她捧在手心里,无微不至呵护她的人,但现在,已经再也回不去了,那她还要这个虚无的名头有什么用?
傅臣佑冷哼:“随便你。”
说完,他已经无心再待下去,起身下床,却将床头的台灯撞到了地上。
“哗啦”一声响,台灯被摔得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