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语馨被押到一个营帐内,被推倒地上跪着,膝盖用力撞上冷硬的地面,怕是要一片青紫了。
抬头看去,营帐中间,是一个与清贫齐整的军营不相符的奢华高座。
押送的军士早就离去,帐内除了接手的几位军士,半晌不见有其他人,李语馨跪了许久,额头冒出冷汗,膝盖快要受不住了。
这时,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坐上了那个高位。卫兵们齐刷刷分列两侧,步伐统一,颇具气势。
他衣着华贵,摩挲着自己翠绿的扳指,细细观赏着。
“李语馨,你可知罪?”那男人缓缓吐出这样一句话,手上动作却不停,眼睛也未从扳指上移开,神色满是傲慢。
“大人,恕民女愚昧,不知何罪之有。”李语馨忍着膝盖的痛楚,挺直了腰板冷静回话,她不认得这是何人,但一看便很有权势,一来便是问罪,定是发生了什么。
“原来你不知啊,来,给她念念。”
旁边一文官模样的人听令应声,抖落出来一张纸,清了清嗓门。
“李语馨,你私自出营,勾结敌军,通风报信,泄露军中机密,这通敌叛国之罪,你可认?”
一通罪名降得劈头盖脸,李语馨震惊气愤之余,只觉可笑,当时偶遇敌军斥候,若不是杨辰晔在千钧一发之际出手相救,她险些就要命丧敌军羽箭之下,何来勾结之说?
“民女出营只为捉鱼为将军滋补身体,外出之时门口的士兵兄弟在询问后放行的。至于为敌军传信更是无稽之谈,当时将军在场,可请将军作证。”
事实便是如此,李语馨有理有据,自是理直气壮。
“拿将军作借口出营掩人耳目,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有人亲眼看到你为敌军传递消息,你还敢狡辩!”
亲眼看到?未曾发生之事如何看到,定是有人蓄意诬陷!
李语馨此时无暇思考何人居心叵测,只知这莫须有的罪名万不可认下来,好不容易得来的新生,怎能三番两次任人宰割。
“敢问是何人亲眼见到,可否与我当堂对质?”李语馨不卑不亢,据理力争。
“为避免有人伺机报复,证人已被保护起来,今日也不会说出他的身份。这是证人的证词。”
一张纸被丢在李语馨面前,她拾起草草看了一遍,差点攥破了纸张。
简直是无稽之谈!通篇无一句实言,竟绘声绘色地讲述了她与敌军斥候在河边会面且传递机密的场景。
当然,而后出场的杨辰晔自是无法忽视,可却将杨辰晔在敌军手中救她一事扭曲成了将军偶然出现,他们恐内奸身份暴露,李语馨为了自保才假意缠斗,最终敌军斥候逃跑失败死于将军手下,拼死保住了可长期传递消息的内奸。
如此一来,即使杨辰晔出来作证,也无法证明他所见是真是假。
好一个精彩纷呈的故事!只不过对于当事人来说,这未免太过荒唐。
这样一位所谓的证人编纂的证词定经不起当面详细对质推敲,怪不得不敢出面,原来是心中有鬼!
“这证词通篇谎话!不知何人心肠如此歹毒,要这样污蔑!民女冤枉!民女虽然家中贫困,却绝不可能做这卖国求荣之事,也尽管去查,家中老小都是本分的农家人,从不曾与敌军有过往来瓜葛。”李语馨杏眼圆瞪,依旧努力辩解。
“你倒是撇得干净。也罢,给你一个机会,你可有证据能证明自己的清白?”男人终于又开口说话,斜眼瞟了她一眼,又开始摆弄手上的玉镯子。
一个什么都没做的清白之人,如何拿出这样的证据来!嘴上说着给一个机会,李语馨只感到了被羞辱,被人在股掌之间恣意戏耍。
李语馨说不出话来,只觉这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竟能如此毁人清白,不禁唏嘘。
“你既拿不出证据证明自身,又无法证明这证词是伪造,这可不是你可信口胡说的地方。来呀,用刑!三十军棍,必让她吐出实情!”男人不再看她,下了一个冰冷的指令。
三十军棍!行刑之时,这军棍往往要行刑之人使出大力气来,别说李语馨这副从小瘦弱的身子,就算是一位壮汉,也未必能挨下来。
这分明是要了她的命!
杨辰晔在不远处看着,心中纠结。
这高座上的男人是他的顶头上司,李语馨私自出营一事本就可大可小,但若非要有意扣上这么一顶通敌的帽子就很难洗清了。
军中早已传开李语馨是他允诺要明媒正娶的,今日这番行为,自是冲着他去的。
只因这七年间,杨辰晔经历丧妻之痛后一门心思扑在军营,日日夜夜练武与学兵法,想用繁忙的生活来冲淡伤痛。
这些付出也使他收获颇丰,才短短七年,他就从刚入营的小兵,摸爬滚打成了大将军!除了实力之外,许多机遇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这样超乎常人的晋升速度,引来了一众诚服于他能力的忠心部下,也不知引来了多少同僚的眼红嫉恨。
不仅如此,他的顶头上司这些年一直忌惮着他,生怕他再次晋升动摇了自己的位置,一直不怀好意,多次在大事小事中设计陷害,却均未成功,只因杨辰晔的处事的能力与待人的魅力实是令人心惊,决策从未出错,让人无空子可钻。
杨辰晔知道,自己表面威风凛凛,实际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不敢疏忽,因为时时刻刻都有人想让他跌落神坛。
他自是清楚那一天李语馨未曾与敌军传信,今日之事不仅是为了毁了李语馨,更是为了引他出面,叛国之罪最是罪无可恕,一旦牵扯上关系,再加以谣传,不论最后是否定罪,他都将大失人心。
而在军中,若是没有了威望,如何领导大军上阵杀敌?
然而,杨辰晔并非是为了保全自己才不敢出面。只是……自从李语馨出现,最近这些日子中实在是多有蹊跷,让他不禁产生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