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蕴蹙眉,目光随着小姑娘移动。
林花楹见状,在小姑娘从身边跑过的时候,伸手将她扯住了。
“程小芸,你脸怎么了?”因为林花楹突如其来的动作,程小芸脸上的面纱掉了,露出一张满是红疹的小脸。萧蕴看见她的脸,声音阴沉几分。
程小芸一个激灵,赶忙立定站好。
“是过敏。”林花楹瞧了瞧,“你是吃了什么东西才长疹子的?”
“芒果。”程小芸怯怯道。
萧蕴表情多云转阴,幽幽道:“你不是知道自己不能吃芒果?”
林花楹捏了捏程小芸的胳膊,程小芸忍不住痛,嗷的一声叫唤出来。
“她身上还有伤。”林花楹道。
刚刚她看程小芸跑步的姿态就感觉不对劲,扯她过来时程小芸的反应也不对劲,现在一检查,便知这小姑娘身上的伤不少。
“药在家里。”林花楹‘唔’了一声,今天本来不想营业的,就没把小药箱带过来。
“走,回家。”
时间上不赶趟,没有顺路的牛车可以坐。
萧蕴去租了一辆骡车回来。
两人让程小芸先上骡车。
程小芸爬上骡车,悄悄的抹了抹眼睛。
她是被程春芳跟母亲带出来的买胭脂水粉的,可到了铺子里,那两人就像是遗忘了她,挑选完胭脂水粉也不等她,便坐着马车走了。
程小芸知道她喊人马车也不会停下,所以只是跟在后边。
等人都上齐了,骡车便慢悠悠的走起来。
到家后,林花楹领着程小芸进屋,让她将身上的外裳脱掉。
程小芸抱着自己的胳膊,犹豫道:“大嫂,我自己来吧。”
林花楹看她一眼,程小芸还以为她同意了,正想松口气,外裳就被林花楹扒掉了。
程小芸:“……”
“这些都是谁弄的?”林花楹平静似水的眸子里涌起波浪,程小芸身子单薄,说是皮包骨也不为过,身上赤一处青一处,新伤旧伤共同斑驳。
说一句触目惊心,也不为过。
程小芸张了张嘴,第一次没说出话来。
第二次说话,音调都是颤抖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林花楹面无表情的帮程小芸消毒上药,又给了她一管擦过敏的药膏,“一天三次,按时擦药。”
“多谢大嫂,那我就不打扰了。”林花楹的药很好,擦上身程小芸顿时就感觉疼痛减轻了很多,她穿好衣服想走。
林花楹道:“吃完饭再走。”
程小芸闻言,没有第一时间同意,而是看向萧蕴。萧蕴点头,她才窃喜着抓住裙边:“好,大嫂,我帮你打下手。”
两人在灶屋里忙活,萧蕴则是搬了堂屋的桌子放在院子里,又拿书出来温习。
村子里也没什么娱乐活动,人们闲暇的时候会凑在一起谈天。
可萧蕴从不参与,他的一切空闲时间都在与书本作伴。这也是林花楹为什么笃定萧蕴会被重云书院录取。他的努力,她一直都看在眼里。
如果萧蕴这样的人都不能考上重云书院,那世上还有什么人能?
萧蕴写完一篇策论,放在边上晾干的时候突然起了风,风将文章吹到院门边。
他起身去捡,却有一只枯败老手先一步将纸张捡了起来。
老人穿着不起眼的常服,头戴冠帽,笑起来眼睛眯剩下两条缝:“这儿可是林花楹林姑娘的居处?”
萧蕴问:“老伯前来,所为何事?”
老爷子动了动鼻子,他已经闻到黄酒的香味了。
“你这文章写得不错,可是有一处却犯了大忌讳。”老爷子将写有策论的纸张还给萧蕴,热心提点,“党派嚣张,分权牵制的确是妙招,可想分权的人看不着你的文章,能看到你文章的不会赞扬你,只会将你当做异端剔除。”
萧蕴稍稍正色,对老爷子行拱手理:“老先生请坐,萧蕴愿闻其详。”
他有鸿鹄志,他可耐辛劳,书中要义倒背如流不在话下,可有些事情,没有老师讲解,不曾真正参与朝堂纷争的萧蕴很难得其要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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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花楹与程小芸端菜出来时,就见老爷子与萧蕴相对而坐。
老爷子侃侃而谈,而萧蕴做倾听状。
“当今朝情,太后母家势如中天,把持朝政,年轻帝皇雄心壮志,大丈夫悠然立于天地之间,怎可舍天下尊荣,以五尊之躯屈居人下?”
“……”
林花楹对程小芸使了个眼色,两人等那头聊完了,才将热过的菜端上桌。
萧蕴得了指导,有所感悟,他一边想着所得,一边接过林花楹手里的盘子。
“丫头,我们又见面了。”老爷子朗声大笑,拿手煽风,将菜香味煽到自己鼻前,“今天有大虾?大虾好啊,老夫最爱吃大虾。”
这大虾是刘五妹送来的,林花楹看还新鲜,就做了个蒜蓉蒸对虾。
原定是三个人吃饭,现在多出一个老爷子,还缺一张凳子,林花楹将自己屋子里的凳子挪出来,她坐下了众人才动筷子。
老爷子是真不客气,比程小芸吃得还香。
“丫头,吃过你做的东西再吃别的,老夫总感觉没滋味,你看这样可好,老夫指导你的小相公,你包饭。”老爷子夹了一筷子酸菜炒肉。
酸菜是刘五妹自己酿的,酸甜清脆,与切薄的牛肉混在一块大火翻炒,酸味浸入了肉里,酸菜里又带着肉味。
自打上次吃了林花楹做的鱼香肉丝跟蟹虾粥,老爷子念念不忘。这不,想得都找上门来了。
林花楹看向萧蕴,“你觉得如何?”
老爷子从未表明过自己的身份,可身份可以隐藏,学识不能。
若能得老爷子的指导,对萧蕴来说是件大好事。
萧蕴道:“我会多接些书来抄。”
言下之意,便是想留老爷子,他会努力赚钱补贴家用。
林花楹帮萧蕴添了饭,回道:“他要是太能吃,咱们就不要他了。”
正往嘴里扒拉饭的无情吃饭机器老爷子噎了噎。
这丫头到底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知不知道多少人想被他指点都没有机会?
她竟还挑拣起来,嫌弃他吃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