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门外的哭喊声,萧宸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隐去。
这变化自然没有司晚宁的眼睛,古来天家是非多,看来,这后宫的情况到哪都是一样。
“让她进来。”
萧宸头疼的捏了捏鼻梁。
殿外,得到宣召的贵妃听到皇上肯见她之后,连滚带爬的冲进殿内,也顾不得自己妆发是否得体。
贵妃的眼睛已经哭肿了,进来看见萧衔祁和司晚宁,眼中闪过一丝暗芒,随即又颜面哭得伤心。
“皇上,求您去看看星儿吧,她快不行了!”
袖袍下的手倏然握成拳,萧宸紧了紧嗓子,问:“太医如何说?”
“太医……太医说这是不治之症,之前从未遇到过此类病症……”
不治之症?
四字飘入司晚宁的耳里,登时眼睛一亮。
疑难杂症好啊,她就喜欢治不治之症。
正要往前一迈询问具体症状,却被一大手按住了肩膀。
回头,是萧衔祁暗含警告的眼神:你干什么?
司晚宁嘿嘿一笑,将萧衔祁的爪子往旁边一拍。
“我当然是……”救人啊!
话还没说完,一阵冷风吹进来。
抬眉望去,原是萧宸听到公主快不行了,急急忙忙的掀了帘子就往承乾宫方向去了。
司晚宁抬腿就要跟上去,却再次被萧衔祁拉住。
“这件事,你不能管,也管不了。”
闻言,司晚宁唇边勾起一抹冷笑,她反手点了萧衔祁手腕的穴道,强迫他松了手。
殿外的狂风哗啦啦吹进来,撩起了她额间的碎发。
火炉里的炭火劈里啪啦作响。
室内的气氛一度跌至冰点。
“王爷,前朝后宫有什么纷争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稚子无辜。”
话落的瞬间,司晚宁感觉到自己呼吸瞬间一窒,冰冷的杀意如同黑雾一般将她包围,但是随即又如潮退去。
一切像是幻觉,但是浸湿的內衫告诉她,萧衔祁这是……对她动了杀心。
不知怎么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委屈。
“王爷不必担心我惹祸上身,若是我医治不好小公主,罪责我会一力承担。”
她说完,也不管萧衔祁到底如何,转身循着众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萧衔祁简直要被气笑了,轻飘飘一句承担,她承担得起吗!
鬼使神差的,萧衔祁抬脚跟了上去。
……
“你刚刚说公主身上起了水泡?何时发现这症状的?”
萧宸在轿撵上着急的询问着。
“已经有三日之久了,娘娘不敢叨扰皇上您,日日以泪洗面。”
三日!
萧宸眼中闪过一丝懊悔,被司晚宁轻易的捕捉到。
看样子萧宸明显是对贵妃有情的,就是不知道为何会变成如今这番模样。
不过这公主的症状,听起来像是天花……
这种在现代已经有了疫苗的东西,在古代可是不治之症。
天花而已,于她不过是轻松之事。
呵,萧衔祁你给我看好了,本姑娘虽然虽然打不过,可本姑娘的医术可不是吹的。
眼看马上就要到了,门口已经跪了一排的太医和丫鬟,见皇上亲临,更是吓得瑟瑟发抖,生怕天子一怒株连九族。
“什么情况?公主的病没有人能治的好吗?”
庸医!都是一群庸医!
连个孩子的病都治不好!
萧宸气得一脸将好几人踹到在地,被踹到的太医颤颤巍巍的滚回原地继续匍匐跪着,大气不敢出一下。
萧宸发了一通脾气之后,心中顿时生出一中无力感。
“朕……去看看公主。”
“皇上万万不可!”宫女大骇,忙匍匐在地:“此病怪异,随侍公主的几位太医均已染上了相同的病症!还望皇上以龙体为重!”
司晚宁暗叹一声,走至萧宸面前:“皇上,这病我能治。”
“这……”
身后跪成一排的太医惊惧的相互看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难以置信。
司家的傻子何时会治病了?可别把他们的牙笑掉了。
一位资历颇老的太医颤巍巍站起身,司晚宁倒有些担心他那腿脚能不能站得住。
“皇上不能啊!公主万金之躯,岂能儿戏!”
“你们束手无策,让我试试又何妨?”司晚宁冷笑一声。
“的确……眼下唯一能救星儿的,确只有皇嫂一人了……”
萧宸眸光中尽是挣扎。
犹豫间,见萧衔祁信步而来。
“本王爱妃识得一些草药,皇上若信她,不妨让她试试。”
司晚宁循声望去,心下微动,萧衔祁这是在为她说话?
毕竟皇上不点头,这宫闱守卫重重,她强闯也进不去。
“如此,星儿的性命便拜托皇嫂了。”
司晚宁微微颔首,抬腿跨了进去,承乾宫偏殿的门缓缓合上,阻隔了萧衔祁如墨一般探究的眼神。
连太医院院判都无知的病症,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能翻出什么浪。
偏殿内,只有一名宫女随侍左右。
见司晚宁走进来,还以为是太医院新来的女官。
“大人,求您救救我们公主吧!奴婢求您了!”
宫女跪下来不断磕头。
“闭嘴。”
司晚宁被吵得头疼,坐在床边先查看了幼童的眼白,抬眼审视了一遍房间内的环境,秀眉微蹙。
果真是天花。
“去将窗户全部打开,通风换气,屋内的炭盆再多摆几个。”
天花病毒易传染,这些伺候的宫女把这里捂得严严实实,此乃大忌。
宫女不敢耽搁,忙照着司晚宁的吩咐去做了。
随机司晚宁以手帕掩面,轻轻为昏迷高烧的幼女掖好被角,转身要来笔墨纸砚洋洋洒洒地写了一长串。
“照着这些去抓药,这一部分熬好药汤端来,剩下的煮沸撒在这宫殿周围,记得,没有我的准许不许任何人进房间。”
“多谢大人……”
如燕红着眼接过纸条,眼中尽是不敢置信的欣喜,太医连药方都开不出来,这至少证明小公主有救了。
“快去抓药,别在这儿哭了,再晚一会儿,你们公主就真的没救了。”
见那丫头还愣在原地,气得司晚宁翻了个白眼。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
喜极而泣回过神来的如燕抹了把眼泪,急匆匆的出门了。
在外面踱步的萧宸看见如燕红着眼出来,心中一咯噔,忙拉住她:“如何了?公主现在情况如何?”
“大人让奴婢先去抓药,还吩咐奴婢说……任何人都不得进入房间……”
大人?
萧宸皱了皱眉,张嘴正欲说什么,却被萧衔祁打断。
“皇上还是先放她去取药吧。”
萧宸脸色难看的松了手,神情阴晴不定。
星儿是他的骨肉,她受罪,他当然心疼,可是陈家……
“皇上应该庆幸,星儿是位公主。”
萧衔祁见他如此,出声提醒到,清冽冰冷的声音如同满地的积雪,令人心生寒意。
“那封密函,朕派人去查过了,果真如那封密信所言,条条证据,都指向丞相……”
陈贵妃,是当朝丞相陈柏恩的嫡女陈意涵,和萧宸是少年相识,而第一个诞下公主和身居贵妃之位,就足以证明萧宸对其有情,可是一封出现在御书房暗室的密信,却让他们兄弟二人转变了昔日对丞相的信任。
“朕原以为,有陈丞相作为文官之首,进言献谏,又有皇兄你替朕镇守边关,无人敢犯,朕着实幸运。”
他也知道,很多时候后宫的存在是为了平衡朝政,可他一直不屑于这么做,到最后,还是要以此作为架空丞相的第一步。
兄弟二人谈话至此,陷入沉默,屋内的司晚宁却将所有听了个一清二楚。
果然。
后宫嫔妃受宠与否,无非就是那几个原因。
转身回到床前,将搭在幼童额头上的毛巾翻了一个面。
想起萧衔祁那冰冷的语气,逐渐和眼前的小包子的脸蛋儿重合在一起。
她第一次,觉得萧衔祁狠心,无情。
“母妃……”
伴随着细微的嘤咛,司晚宁的衣袖被牢牢拽住。
幼童依旧神志不清。
“臣妾恳请皇上开恩,让臣妾进去吧!星儿还小,她需要臣妾的照顾!”
陈贵妃刚醒过来就跑来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几个丫鬟都拉不住。
“公主如何会染上这种病症,贵妃难道没有嫌疑吗?你如何叫朕放心将公主再交给你!”
萧宸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
而萧衔祁则在一旁默不作声。
陈贵妃心疼公主的神色不似作假,此事来得蹊跷,又是后宫之事,人多口杂,取证异常困难,自是无法论断。
思索间,萧衔祁眸色一定,抬脚刚欲上前,突然顿住。
“吱呀——”
房门从里面打开了。
司晚宁用手帕做了个简易面罩,虽然打开了门,但依旧离门有一米多远。
“让她进来吧,孩子太小了需要娘亲照顾,但是你要想……哎呦喂!”
许是把司晚宁错认成医师,贵妃得此一句话立刻不管不顾地冲了进来,甚至将司晚宁撞了一下。
这就是深宫女人的战斗力?
司晚宁揉着胳膊感慨,一转头见门口的两个大男人似乎有话要说,远远地看见如燕端着药跑来,立刻上前一步将人拽进屋里大力合门!
“砰——”
“不用管他们,咱们忙咱们的,你把这些洒在屋子里,各种摆设也要擦一遍,这碗给我。”
如燕早就被司晚宁在皇上和祁王面前大胆的举动吓愣了神,动作僵硬听着司晚宁的指挥。
见司晚宁毫无规矩地在殿内肆意行走,又公然绕过她坐在床榻边,用特制的药汤擦拭幼童的身体。
贵妃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你……你不是太医女官?”
“论辈分,贵妃娘娘也得称我一声皇嫂。”
司晚宁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想她堂堂一介神医杀手,竟然有朝一日被冠名在一个男人后面!
殊不知,她随口的一句话,在贵妃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司晚宁此举在告诉她,她是祁王派来的人。
“太医为何不来?”
司晚宁手上的动作不停,似乎没有察觉到对方语气中的敌意。
“实话说吧,按照现在的医疗水平,恐怕除了我,没人能救她。”
什么?!
可是她从未听闻京城哪家贵女有如此精湛的医术,竟连整个太医院……不,天下所有人都无法与之匹敌。
到底是真是假……
“娘亲……”
小公主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下意识喊出自己最亲近的人。
“星儿!你醒了!还难受吗?,吓死娘亲了……”
司晚宁被挤开,并没有生气,将视线从母女身上转移到门口。
门外,只剩一个人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