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励竟还愚笨到弄湿衣裳,又不是年迈无力,真是惯会装模作样,比之内宅妇人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姑娘,眼下可如何是好?”青黛是看不惯孙氏母女的,自打知道孙氏歹毒后,这个二姑娘她也嫌恶得很,不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么。
沈轻韫思来想去,陡然想起来个一箭双雕的妙计。
“做戏做全套,今儿个起,我就安心在院中修养,不见外客,半月之后自有太医院来人送药,到时你留意接人就是。”
青黛心中不解,大姑娘此举,不就是明摆着对太子避而不见,且让二姑娘近水楼台么?
万一,那二姑娘得逞了,于姑娘岂不是更加不利?
可她不敢多言,姑娘心中有主意,她只管听命行事足矣,“是。”
沈轻韫稳坐书桌后,重新铺平素白的宣纸,开始誊抄先前所写,只是在落笔前,若有所思的转头望了眼窗外,像是隔着墙院,想要看见什么似的。
玉笙院里。
妆台前,沈轻水正手捧双颊,双瞳含水,一脸陶醉样。
每每想到被太子拦腰抱住那一幕,她就忍不住跺脚,并暗自咬唇。
太子殿下当真英武不凡,贵气逼人,尤其那双深情的桃花眼,直看得她心神荡漾。
就连方才出去穿得披风,都被她亲手挂在了床头衣架上,好时时能瞧见。
大丫鬟兰心见二姑娘春心萌动,更是嘴甜道:“姑娘这般容色,假以时日必是艳冠群芳,太子殿下定会心动不已,到时,便是天赐良缘呢。”
沈轻水得意的看她一眼,信誓旦旦的道:“母亲当初就说过,我也是正经的侯府嫡女,若是太子殿下非选沈家女为正妻,为何不能是我?”
“姑娘说的是,”兰心奉承道:“今年六月初六大姑娘及笄,宫中太后和陛下都有赏赐,然东宫根本没有表示,可见太子并不在意大姑娘。”
沈轻水越发自信,起身在屋中轻盈的转了一圈,刚好站在了衣架旁,她抬手抚摸着披风,满眼的势在必得。
“所以母亲说,我更适合入东宫,太子殿下,只会是我的。”
然东宫中的纪玚根本不知这回事。
他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字字句句直指沈轻韫不知好歹。
“孤亲自垂询,那是给她脸了,她竟不知礼数,还敢拒而不见,她以为她是谁啊?”
“太子妃之位,那可是无数勋贵人家梦寐以求的,可她沈轻韫着实狂妄,她有什么资格!”
红泥小火炉旁,动静皆如画中仙般的子书辛,缓缓将温好的酒斟入盏中,眉眼轻抬,“殿下,请。”
他永远都是不疾不徐的,气定神闲,纪玚也不由忍气吞声走过去,想看看先生有什么好法子。
“都说日久见人心,沈大姑娘想是当真身子未愈,毕竟她却有中毒迹象,殿下不妨多去几回,以证真心。”
纪玚听到他还得三顾茅庐,便面有急色,很是不情不愿,可他也知道,先生素来思虑周全,此举必是为他考量。
“便如先生所说,孤再委屈几回,若是那沈轻韫还不上道,就别怪孤不留情面。”
纪玚着实憋屈,他顺风顺水至今,没想到在一个沈轻韫身上尝到了撞墙的滋味。
子书辛浅笑,“殿下只管摆出阵仗就是,其余的自会如愿。”
他这么一说,纪玚越发放心,“一切仰赖先生。”
而对子书辛而言,沈轻韫的婚事再轻易不过,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呢,她再张狂,上头还有一个父亲沈励,若以太子妃之位相许,沈励会不同意嫁女?
再说了,听说那沈轻韫最在乎她那亲弟弟沈意年,若是她情愿乖乖嫁进东宫,那小子仕途更会顺畅一些。
世间的婚事本就是场交易,只看筹码够不够就是。
至于为何要太子大费周章,他私心还是想借机试探一下,这个沈大姑娘的不寻常之处。
眼底的幽光若有似无,再抬眼时,他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子书辛。
就在纪玚又一次现身溧阳侯府时,沈轻水早就翘首以盼,若非一身素服不可换掉,怕早就怎么惹眼怎么装扮。
纪玚没见到沈轻韫却有不满,但对于送上门来的沈轻水,却升起一抹逗猫的心思。
左右打发时间,陪她玩玩就是。
再说,若是那沈大姑娘听闻了此事,想必也会被激怒到‘带病见客’吧?
这厢,沈轻水还在轻言细语,“殿下请喝茶,父亲早膳之后便出了府,说是去会友,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倒是怠慢了殿下。”
她怯怯的抬眼看来,眼中尽是掩饰不住的欣喜,纪玚心中冷笑,抬手接过茶盏时,特意在她手背上划过。
“好茶。”
他意有所指的赞叹,惹得沈轻水面色羞红,不住低头遮掩。
消息传回了昙鸾院。
青黛都横眉怒目了,若非碍着规矩,她都恨不得给二姑娘几耳光,让她清醒清醒,太子殿下为的是大姑娘,她凑哪门子热闹。
真贱!
“姑娘,您怎么还这般从容不迫,都火烧眉毛了呀。”她急得手指交握成麻花,可姑娘还在……剪纸。
沈轻韫放下剪刀,将手中窗花层层展开,露出全然面貌,还饶有兴致问道:“好看吗?”
“好看,”青黛赴宴点头,试图让姑娘回神,“可是外头?”
“既然好看,我多剪一些,回头过年时给意年院子也贴着,喜庆嘛。”
青黛见姑娘雷打不动,急得咬了咬唇,环视见茶壶没水了,便气呼呼拎着退下。
如此脾性,让屋中的沈轻韫面上浅笑,手中剪刀动作一顿,她凛目抬眼,沈轻水想攀上东宫,也要看看她有没有那个命!
纪玚前世可是妻妾成群,但凡京中姿色佼佼的贵女,都被他搜罗进了东宫,侍寝之事更是让众人斗得你死我活。
她身为太子妃,无不左右为难,可想想那时的一众美人,沈轻水这个小家碧玉,就有些不大够看。
很大可能,纪玚会起兴玩玩,却不会当真上心。
而这,也是她要抓住的良机,彻底摆脱东宫,摆脱纪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