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他也想清楚了,父亲病逝已成事实,往后家中开销用度只能靠母亲身上的诰命,他身为家中长子,自然要争气些。
猝不及防收到一串糖葫芦,谢沅微微愣神,看着那明明很郁闷很生气但还是没有将坏情绪带给她的哥哥,心中触动,抿了抿唇,低声道,“母亲今日在宫中晕倒了,好在没有大碍,但你名额被人取代之事还是莫让母亲知晓了。”
闻言,谢知南沉默下来。
都是他没用,若是早些时候就考功名,也不至于会变成如今这样。
那时候父亲还在,父亲虽严厉,但从来不会要求子女一定要做官,只对他们说,你们要做什么我都不反对,但唯一有一点你们要记住了,往后无论发生什么,你们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为父不会见死不救,但也做不到时刻帮助。
那时候他不爱读书,成日流连烟花柳地,对那不正经的诗词颇感兴趣,没少惹母亲伤心。
谢沅看出谢知南的自责,但没有多说什么。
如今家中自然要有能扛起事来的人,身为世家之子,谢知南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若没有功名傍身,别说承担起一家之责了,就是连自己都没办法立足。
在一路沉默着回了谢家,天已经快黑下来了。
谢夫人疲倦,晚间用的饭也少,见两个孩子都没事,这才由秋兰扶着回房。
谢沅能明显看出女人眼皮红肿,显然是哭过,但到底是没有多说什么。
“对了,二哥哥的药可煎好了?”谢沅回头看向府中管事的嬷嬷。
管事嬷嬷姓赵,是谢夫人的陪嫁,陪着谢夫人一同管家多年,对谢府的情况了解的一清二楚。
谢家虽没有了当家人,但到底善待底下人,如今出了事,倒是没一个想走的。
“回大姑娘的话,今晚的药已经煎好了,但...”赵嬷嬷皱着眉,在谢沅平静的视线下开了口,“但药材已经没有明日的份了,可要老奴去采买一些回来?”
这新帝登基后改了政策,诰命夫人这啥事不干却能拿俸禄的规定虽然没有废除,但也是大大削减了俸禄数额。
这三年间怕主君日子过的不好,往潭州送去了大半的银子,再加上主君廉洁,家中所剩的银子着实不多了。
谢沅单手托腮,眼眸转了转,“先去买药吧,其他的来日再说。”
“是。”
谢知南看着谢沅冷静处事,心下微动,他在学院待了三年,小的时候这个妹妹就是慵懒懒的,像是对什么都不在意,琴棋诗画也不学,也不舞刀弄剑,但因为是女儿家,他们也都纵着,倒是父亲气的不得了,说她啥也不想那干脆出家去。
不曾想,到了这般境地,最沉得住气的竟还是这个年纪最小的妹妹。
“哥哥还是准备准备殿试吧。”
感受到视线,谢沅微偏头,就见谢知南盯着她,轻笑了声。
谢知南只当谢沅在安慰他,也顺着话说,“好,我一定摘个状元回来。”
但他心中却是明白的,哪里还有什么殿试的机会。
这一错过,就是三年。
说不难受是不可能的,谢知南起身,又嘱咐了几句,这才带着长明往自己院子去了。
一时之间,大厅之内只剩下了谢沅。
宁玉同宁珠伺候在一旁,没忍住轻声唤道,“姑娘....”
这又是进宫又是去大理寺的,一天下来姑娘几乎没有歇息过,可却也不叫她们跟着。
谢沅养尊处优久了,这一天下来也累了,揉了揉太阳穴,想起什么,招来几个得力的小厮,命人去潭州将父亲的遗体接过来,等事情都处理完了,这才起身,“回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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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大理寺便送来了诉状。
陛下查起来,大理寺卿哪里还敢偏颇,连夜加班加点起草了诉状,一人一份,薛家,礼部蔡大人那,还有谢府都送了。
谢知南拿到诉纸的时候还有点懵逼,这,这么快?
“哥哥快去吧。”迎着晨光,身着烟绿衫裙的少女盈盈而来,如玉石相击般的声音清透。
谢知南刚要点头,就被一道威严的声音打断了,“去什么去!”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是衣着繁复的老太太拄着拐杖而来,赫然是薛家老太太。
门外,薛家仆从来了一堆,在门口挤着。
大张旗鼓的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正是早饭时候,谢夫人也听见了动静,由着秋兰扶着出来,才到院子里,就听见那破锣嗓子,“真是反了天了。”
在场的谢家仆从眉头皆是一皱。
夫人平日里好说话,倒是助长了这薛家人的气焰,最初来还没那么狂妄,知道人前给她们大娘子几分薄面,但现在愈发猖狂了。
薛老太太霸道惯了,见着女儿过来,气不打一处来,训斥道,“你生的好儿子!”
谢夫人,闺名薛扶,闻言福了福身,不冷不淡道,“母亲何至于发那么大的火,先进屋吧,在外头说总归不合适。”
“哼。”薛老太太冷哼了声,带着人进了大厅,径直坐上了上首的太师椅。
谢家书香门第,规矩礼仪自然是极好的。
当即有女使为薛老太太斟了茶,默默退了下去。
却不想。
“嘭!”的一声,茶盏落地,摔得粉碎,众人顿时皆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出。
当着众人的面,薛老太太声色俱厉,“今日你这儿子若是踏出这个门,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听到这话,谢家仆从皆面露愤色,这如今大街小巷都传遍了,他们家大公子的殿试资格被偷走了,这罪魁祸首分明就是这薛家人。
如今这薛家人竟然还有脸让他们公子不要去大理寺!
秋兰气不过,上前一步就要理论。
若不是大娘子孝悌,她早拿了大棍子将这一家人打出去了!
“女儿不知南儿做了什么错事惹得母亲这般动怒,不如母亲先说来听听。”薛扶面色淡然,给了秋兰一个劝阻的眼神,开口道。
秋兰只得愤懑的退回去,大娘子就是太好说话,才让这家人这般嚣张。
听到这话,薛老太太就想起孙儿回来时那鼻青脸肿的模样,气的站起来,直拿拐杖往薛扶身上抽,赫然一副怒极了的模样,“你还有脸问,你生的那儿子做了什么好事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