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时之内，我会接手商氏集团，让你的人准备好。”
陆琛踉跄地退后一步，仿佛在一瞬间被人抽空了力气，眼前是一晃而过的黑色，视力忽明忽暗。
他摇了摇头，掩饰住脑海里的晕眩感，一把甩开上前来扶住他的人。
步伐艰难地往外走，他一字一顿，“会议结束后我会给络络打电话，如果她不接，我会用尽一切力量，毁了你一生的骄傲。”
商擎一生的骄傲，不过是商氏集团，还有——眼前这个儿子。
他身子晃了一下，没有察觉到儿子的异样，整个人都恍惚地跌坐在沙发上。
两败俱伤的结局，父子俩个谁也没有讨到好处。
“董事长，我这就去准备，让各大董事去会议室。”
“去吧。”
纵横商场一生的男人，无力地摆摆手，看着儿子的背影，走出陆家的大院。
三个小时后，商氏集团董事长位置的转移，举世瞩目，无人不晓。
巨大的屏幕上，滚动播放着财经新闻，陆琛俊逸的脸庞出现在上面，就算媒体极力地掩饰，也无法掩盖陆琛苍白的脸色。
巨大的会议室中，气氛紧张地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得见，众人都知道这位少东家在商场上的名头，不敢触碰他的逆鳞。
陆琛大病初愈，然而三个小时的会议，他片刻都没有休息，直到尘埃落定。
李秘书从旁边递过来电话，众人全都散去，他颤着手指拨通姜雪的手机号。
铃声响了许久，他的心也跟着吊起来。
“商董已经让姜小姐自行离去了，也派了人保护小少爷，您不用担心。”
陆琛充耳不闻，一遍又一遍锲而不舍地拨打着姜雪的手机号，终于在无数遍之后，对方接听了。
一片安静，双方都没有发出声音。
“络络……是我……”
“嗯……”
淡淡的一个字，却夹杂着一丝哽咽，陆琛心痛如绞，想到自己那天在迷糊之间发出的请求，她还是毫不犹豫地转头走了，真得很想问她一句，怎么才能做到那样的绝情。
可是一想到刚才电话里的那一声惨叫，他就知道，姜雪离开自己是对的。
“我和允痕回M国了，你爸爸送我们走的。”
半晌之后，那边终于开口，似乎是鼓足了勇气。
“我知道了。”
陆琛喉咙发烫地吐出这一句话，没有了话说，只能是紧紧攥住手机，仿佛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他用力地睁着眼睛，极力地拒绝大脑中一点点地往外满眼的晕眩感。
那边姜雪似乎是把电话交给了小允痕，孩子在那边支支吾吾地顿了一下，忽然开口：“叔叔……我有话想要跟你说……”
陆琛闭了闭眼，努力抗拒眼前的那张黑幕，恍惚地道：“你说……”
小孩子“唔”了一声，仿佛是捂着嘴巴悄悄说的话，他说：“其实，我知道你是谁的，你是……”
陆琛浑身一颤，那边已经挂了电话，细如蚊呐的两个字，却狠狠地砸中了他的心脏和大脑。
小小的孩子，说了两个字。
爸爸……
他放下手机，费力地站起身，不顾身后李秘书的呼唤，一点点地往外挪动脚步。
这里的空气太压抑了，总让他觉得夹杂着血腥味，母亲的鲜血，还有姜父的鲜血，混在一起，变成了致命的毒气。
“少爷……您恐怕需要去医院……”
“少爷……您还好吗？”
“少爷……？”
恍惚中，一阵阵的询问声，他都听不清，眼前的光也渐渐远去，他伸出手，仿佛在不远处看到了穿着旗袍的母亲，还有秋千上笑得灿烂的姜雪。
“络络……”
眼前一黑，挺拔的身体轰然倒下，周围立刻一片兵荒马乱。
“叫医生！”
……
周围一片黑暗，陆琛缓缓醒来，只是片刻的功夫就明白了情况。
他失明了。
刘丽那几下全都打在头上，他很早就感觉到视觉似乎有点不对劲，没想到回来的这么快。
从今往后，再也见不到络络了。
“医生说了，只要找到眼角膜，您的眼睛立刻就能复明。”李秘书在一旁安慰。
陆琛嗤笑一声，长舒一口气，啪地一声合上文件，抬头道：“少做亏心事，我不需要从别人身上挖下来的眼睛，就算没有眼睛，我也还是可以处理集团的事务。”
李秘书哑然，知道他这个意思是阻止他们走特殊渠道，微微叹了口气，“您好好休息，我去给老爷子回个话。”
好不容易看着儿子回家，却间接害得儿子失明，老爷子一夜之间老了十岁，早就不管集团的事务，只是终日对着亡妻的照片发呆。
陆琛没在医院住着，也没回陆家，搬回了他和姜雪一起长大的姜家，每天都在家里办公，生活无趣地重复着，就像是一台永远不会停止的机器。
“少爷，老爷让您近期回家一趟，夫人的祭日快要到了。”李秘书请示完重要事务，临走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话。
陆琛目光没有焦距，却并非无神，讽刺地勾了勾唇角，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商界鬼才。
“母亲的祭日我会照常办，不需要他费心，让他少作点妖，别恶心了母亲。”
“少爷……”
“你可以滚了。”声音平稳，没有丝毫挽回的余地。
忽然，书房门咔嗒一声打开，李秘书打算说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里，看着来人微微一怔。
“少爷，您该吃药了。”
温和婉约的声音，就像是一湾清泉，轻而易举地流进了最崎岖蜿蜒的心涧，也让陆琛瞳孔放大，他目光笔直地看向声音的源头，有些不可置信，半晌才找回自己的思绪。
“你是谁？”他的声音抖的厉害，感受到来人身上的气息，是自己最熟悉的味道。
“我是新来的营养师，少爷您可以叫我小莫。”
小莫将托盘上的东西往桌上摆好，并不生分，直接拉起陆琛的手，将勺子放进了他手中。
陆琛深吸一口气，心脏被人重重一记，手指略微颤抖地握紧勺子，哑声道：“小莫……”
勺子放进碗里，搅动之间，氤氲起熟悉的桑葚味道，是他从前喜欢的桑葚雪梨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