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照过来淡淡的阳光,也顺便照散了陆琛心中的迷雾,身边的人不知道有什么特别的力量,又或者是这碗粥里有毒,让他有种重生的错觉,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
“今天天气很好,少爷不如回家一趟,想必有人很想您。”
小莫声音缓缓,就像是认识很久的朋友,午后闲话两句。
陆琛动作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亮光,嘴唇动了动,“有些人,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因为对方未必想见你。”
“可如果不见,有些人,有些事,说不定就永远错过了。”
陆琛深吸一口气,放下了勺子,抬头朝着李秘书的方向道:“去准备吧,母亲的祭日我会回去。”
李秘书大喜过望,连连点头,“好,我这就去安排。”
说完,视线在一旁的人身上掠过,悄悄和对方交换了一个眼神,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我先下去了,您有事再叫我。”
“……好。”陆琛愣了一下,在听到门咔嗒一声关上的时候,忽然开口:“小莫,后天跟我一起去参加祭礼吧。”
门口的人脚步微滞,片刻之后才发出声音,淡淡地道:“好。”
房间门被关上,周围一片死寂,只有空调中风往外吹的细微声音,然而陆琛却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噗通噗通声,那是骤然经历大喜的后遗症。
络络,你到底还是不忍心的,对不对?
……
商母的祭礼十年来第一次在陆家举行,陆琛戴着墨镜从车上下来,身边跟着一年轻女子,两人几乎步伐一致地走进陆家大院。
商震看到儿子进来,心中正有些动荡,抬头视线落在他身边人身上,不免有点神色凝滞。
“回来了?”
“嗯。”
父子俩淡漠的对话,就像是从不相识的陌生人,陆琛手中捧着花,一步步走上前去,将花放在了母亲的照片前面。
祭礼并不盛大,甚至有点仓促,很快地结束之后,陆琛连在家中吃饭的心都没有。
“少爷,您早上没有吃早餐,不适合坐车回别墅,不如在这里吃了午饭再走。”小莫拉住面无表情往外走的陆琛,语气温和。
商震看着对面的女人,心里情绪复杂,一口气堵在喉咙里生生下不去,小心翼翼地等着儿子的回答。
“好。”
他松了口气,看着儿子缓缓坐下来,又看着对面的女人熟练地为儿子准备布菜,忽然醒悟,自己是用怎样残忍的方式来逼迫儿子。
一顿饭,双方都是哑口无言,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公司下午还有会,我先回去了。”
陆琛难得会打招呼再离开,商父眼神一晃,赶紧应了一声,看着儿子在别人的搀扶下走出客厅,心如刀绞。
小莫没有走,一直到陆琛走出客厅,她才和商父四目相对。
“我以为,你会恨他入骨。”
商震审视着对面的年轻女子,目光中渗透者点点寒意。
“比起恨他,说实话,我更恨你。”
女人抬起头,目光冷静,道:“更何况,我从来没有原谅过他,等他哪天恢复视力了,我自然会离开。”
商震皱眉,低下头去的瞬间叹了口气,看着女人冷静地转身,他透过二楼的玻璃窗,看到儿子站在车门口等着她走过去,这才上车。
其实,所有人都在装傻子罢了,不为别的,就为了自己心里那道过不去的坎儿。
回到姜家,下午的阳光正好,陆琛走到走廊的时候停了一下脚步,跟着他的小莫也停下来。
庭院里,还留着他们当年的秋千,周围一片不知名的小花,全是姜雪亲手种的。
“院子里开了很多话,要扶您过去坐坐吗?”小莫开口。
陆琛点了点头,她便牵起他的手,小心地走到庭院当中。
她扶着他在秋千上坐下,正要退后,却被他一把拉住,“一起坐坐。”
仿佛真的是第一次靠这么近,彼此的呼吸都能捕捉的一清二楚,却没有人开口说话,生怕破坏了这难得的祥和。
陆琛心想,就这么一直到头发花白,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大概是阳光晒得太舒服,他靠在她肩头,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偶尔有蝴蝶蜻蜓飞过,落在他们身上,远远地就这么成了一幅画。
……
四个月后。
刘丽出车祸的市上了各大时尚板块的头条,她前几年一直都活跃在公众的视线中,骤然被曝离世,社会舆论说什么的都有,甚至有人怀疑是陆琛谋杀。
然而就在满城风雨的时候,楚南风自首的消息却成了更加的爆炸性新闻,豪门贵公子酒后误事,对此懊悔不已,自首入狱。
一个月的时间,舆论几经波折,最后以楚南风被定有期徒刑四年为结果。
陆琛坐在办公室里,听到李秘书的报告,也只是淡淡地点头。
“刘丽小姐的眼角膜被捐献了,您刚好排上号。”李秘书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刚好遇到小莫。
一切都像是安排好的一样,所有人都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应有的代价,楚南浔的眼睛最后还是到了她爱的人眼中。
然而商御却没有一点要复明的喜悦,有时候得到,其实也意味着失去。
“小莫,等我出院,还能看到你吗?”
今手术台的前一晚,陆琛在病床上问身边的人。
她没有回话,半晌之后才过来为他掖了掖被角,“少爷睡吧,放轻松,别辜负了那些为您做出牺牲的人。”
陆琛叹了口气,眼神空洞地点了点头,闭上眼睛,手却下意识地拉住了身边的人,就像一个迷途中的孩子,死死地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深夜,直到陆琛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窗边的人才小心翼翼地起身,往外面走。
刚刚打开门,坐在外面的人就站了起来。
“姜小姐,就不能等少爷出手术室再走吗?”
姜雪摇了摇头,脸色有点憔悴,从口袋中拿出一封信,递给李秘书,哑声道:“我该做的都做了,他会撑下去的,楚南浔的眼睛,他不会辜负。”
李秘书垂眸,接过那封信,抬头的时候看到不远处姜斯牵着小允痕走过来。
姜雪侧过身,透过窗户看里面的人,淡淡地道:“小痕说想留下学中国画,就麻烦你,替我照顾他一段时间吧。”
说完,她立即转身,仿佛是在担心自己会后悔。
简单地抱了抱小允痕,听到那孩子奶声奶气地安慰她,道:“妈咪,别担心,我会照顾好……叔叔的。”
“好。”
放开孩子,她和姜斯交换了一个眼神,道:“哥,我想去见见他。”
姜斯点头,“我大概猜到了,车准备好了,去吧。”
有些事情,总要说清楚,否则一生一世都无法出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