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一道雷,滚过洛阳昏暗的天阙。
昏迷中的桓蓁无意识打了个哆嗦,耳边蓦地水声喧哗,似有大雨倾盆而下,将她浑身浇了个透。
冰凉刺骨。
她身子一颤,刚睁开眼,有人将她从床上狠狠拽了下来,耳边传来女人尖利嘈杂的谩骂:“贱丫头,还敢跟老娘装死!说!大半夜被个野男人送回来,去哪儿了!”
她身子一软,径直从床上滚了下来,滚落在方才用来泼她的木桶边,双腿磕在堆碎瓷上,鲜血迅速蔓延而出。
好痛!
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冷眼朝身前高大肥胖的女尼看去。只是个尼姑么,只是个尼姑便敢爬在她头上作威作福?轩弟就是派这么些人来折辱她?
旋即却觉得有些不对,痛?她怎么会感觉到疼痛?
她不是……
死了么?!
死在南晋的建康城,死她的胞弟手里,死在她弑君杀夫将他推上九五至尊的宝座之日!
“装什么死!老娘问你话呢!还以为你是大魏的皇后?”来人一把抓住她的头发,用力将她提了起来,唾沫星子喷的她满脸都是!
等等,大魏的皇后?
突然间头痛欲裂,桓蓁猛地推开她,紧紧抱住了头!
冷宫,猎场,尼寺……
斑驳画面在她头脑中似紫电闪烁,记忆如潮水铺天盖地,刺激得她太阳穴一阵一阵的疼。她死死咬着牙,不让呻吟破口而出。
心脏处强有力的跳动提醒着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桓蓁,竟然重生了!
女尼没料到她会突然发难,身子支撑不稳,撞在一旁的紫檀木桌几上,疼得她咬牙切齿。
“你敢打我!”女尼脸色猛地一沉,桓蓁突然将眼睛转向她:“我是谁?”
女尼被她嗓音里的威严震得一愣,脸上表情活似见了鬼!
不同于往日的温和懦弱,眼前的这个女人,虽仍是一副病殃殃的面孔,浑身却透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仿佛生来的王者,高高不可侵犯。
她没看错吧?这是那个废物脓包?
女尼一愣,随即咬牙自语:“老娘刚刚居然被个废物吓到了?”她阴沉着脸,气势汹汹地抄起木桶朝桓蓁砸了过去,桓蓁侧身避过,右手灵巧地夺过木桶,朝她腹部狠狠一抡,左脚同时发力,一脚将她踹了出去!!
女尼躲闪不及,撞在门边厚实的屏风上,惨叫出声。木桶在她胸前散裂成片,视线之中,桓蓁揣着块闪闪发光的瓷片朝她走来!
她吓得半死,这废物不会是要杀她吧?
桓蓁手一扬,手中瓷片如流星曵月,划出一道明亮的线。女尼吓得厉声尖叫,不料预想之中的疼痛却并没有来,头顶尼帽裂开个口子,只差一点点,便能划破她的头颅!
桓蓁在她面前站定,语气平静地问道:“我是谁?”
女尼战战兢兢地僵在原地,汗涔涔地答:“已故昌黎王冯熙与博陵长公主之女,冯蓁。”
“大胆!竟敢直呼本宫名讳!”桓蓁勃然变色,扬手一巴掌甩了过去,那女尼吓得身子一软,径直跪在了地上,磕头如捣蒜:“冤枉啊冤枉啊,师妹如今只是瑶光寺的女尼清薇,‘本宫’二字若是传到皇上和昭仪娘娘的耳朵里……”
变脸可真快!
桓蓁嫌恶地丢开瓷片,一边梳理着脑海中方才涌现过的记忆,一边道:“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回答得好,我便放过你。”
话音初落,记忆已在她脑海中大略过了遍:这具身体的主人名叫冯蓁,是鲜卑政权北魏的皇后,三月之前,因了其姐昭仪冯瑶的谗言,入瑶光寺思过。冯瑶素来视冯蓁为眼中钉,授意住持慧净,对她百般折辱。前日,恰逢文帝元宏出巡,她便假传圣旨废了冯蓁后位,又告知冯蓁元宏今日会在紫薇苑夜猎。冯蓁大怆之下,拖着病体强闯野兽横行的紫薇苑,险些命丧虎口。幸而遇上夜猎的人,将她救下!
想到这里,桓蓁双眸一寒,冷冷扫过床边破碎的瓷碗,“第一,你是谁。”
“贫尼法号妙音。”
“第二,是谁指使你给我下的毒?”
妙音一脸茫然:“下毒?什么下毒?”
桓蓁微微眯起眼,“你当真不知?”
妙音更是困惑:“贫尼只是听闻师妹出事,特意来……”
“来看我死透了没有?”桓蓁讥讽道,妙音讪讪垂着头,不敢分辨。桓蓁心中烦躁,拂袖让她滚:“今儿就饶了你,滚吧。”
妙音火速起身,朝门边跑去,嘴里还恶狠狠地咒骂道:“你给我等……哎呦!你这贱人长不长眼……啊!陛下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