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她便头也不回地出了佛殿。
次日,崔姒的死在瑶光寺中散布开来,听说她在菡萏池喂鱼时不小心跌落湖中,香消玉殒。
此时冯蓁已在回家的马车上,同冯瑶那么一闹,瑶光寺她是待不下去了,只能回冯家。
冯蓁挑了帘子看繁华的铜驼大街,车如流水马如龙,忍不住抚掌赞叹:“翼翼京室,眈眈帝宇。”
继而有些遗憾地叹气,“他把这里治理的很好。”
时值元魏太和二十年,洛阳,这座曾被胡人焚毁的晋朝旧都,在元宏的治理下重新焕发出光彩。
在他的治下,北魏百姓殷阜,四海晏清。
的确称得上是一代明君,只可惜,是夷人的君主。
百余年前中原大乱,鲜卑慕容氏入主中原,占领洛阳。晋室被迫衣冠南渡,偏安江南建立南晋。这其中,便包括她的家族谯国桓氏。
到如今,中原的主人已换作鲜卑拓跋氏,虽推行汉化,改姓为元,到底也是夷人。
而她,成了夷人的废后。
“小姐,我们到了。”
春暄温柔似水的话音,将冯蓁从遐想中拉回现实。她掀开车帘,一座巍峨的府邸进入视线。
昌黎王府。
冯蓁会心一笑。
长乐冯氏,原主的这个家族,在北魏可说是显赫至极。
姑母是太皇太后,垂帘听政四十余年。
父亲是唯一庶姓王,大哥冯诞子承父爵,二哥冯昱坐镇边塞。
如今,太皇太后同冯熙都病逝多年,但文帝对冯家的恩宠只增不减。
达官贵人趋之若鹜,金银财宝,美婢娇童变着法儿地往冯家送。
这不,冯蓁一回府,便碰上了这事。
看着车外排起长龙的送礼的人,春暄轻轻皱眉,“小姐,咱们从偏门里进去吧,这里人多眼杂……”
冯蓁却摇头,无视府门外排起长龙的人,径直走到门前。冯府的管家正挑三拣四地收着礼,眼角余光里多了道杨柳般娇弱的身影,也不怎么在意。他一边检查着礼物一边不耐烦地道:“这是哪家送来的姬妾?怎么这么没规矩,找个轿子从偏门里进,知道么?”
周围人群发出一阵哄堂似的大笑,春暄吓得脸都白了,忙跟上去,低声疾呼:“小姐!”
冯蓁眉尖抽了抽,扬起脸来,明艳一笑:“一别多年,福伯连自家小姐的模样也不记得了么?”
“去去去一边去!冯府里现下只有一位小姐,其余的可都在……”福伯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来,脸上的厌烦在看清冯蓁面容的一瞬变作惊恐,他结结巴巴地道:“小,小姐……!”
冯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头也未回地跨过府门,直奔内院而去。福伯回过神,见春暄抱着行李讪讪地站在跟前,他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又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我的娘呀,这是怎么回事啊。”
凭着记忆,冯蓁很快进入庭院,却在过第二道宅门的时候被人给拦住了:
“什么人!”两个婆子将她拦下,脸上神情冷漠严肃。
冯蓁止住步伐,没有说话,而是瞥了眼她们身后。一个穿着华贵衣饰的中年妇人板着脸从内院出来,身后跟着两三个毕恭毕敬的丫鬟。妇人见到她,先是一愣,旋即尖声叫了起来:“哟,这是哪里来的野丫头,还不给我轰出去!”
婆子正要动手,冯蓁扬起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随即和婉一笑,唤那妇人:“姨娘的记性似乎不太好,不过六年,就不认得阿蓁了。”
这妇人正是冯瑶的母亲,冯蓁父亲的妾室,常姨娘。
常氏不屑地瞥了她一眼,阴阳怪气地道:“原来是皇后娘娘,失礼失礼,姨娘不常来宫中走动,忘记娘娘长什么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