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璇从一开始就在布局。
赛马前的提醒,宴会上拦酒,全部是局。
恐怕宴会上容妤倒给她的酒根本没有问题,因为冯璇一定会拦,两个人只是做戏罢了。
倒是容妤没有想到,这件事最后居然成了威胁定国公府的把柄。
养虎自啮,长虺成蛇!
不过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又有什么资格蔑视容妤。
冯璇搁下梳子,冷笑了几声:“那又如何?冯蓁,你不是一向自以为聪明么?怎么还是中计了?谁叫你如此蠢笨又自作多情,我冯璇可以和世界上任何一个人交好,但那绝不会是你!”
“今天是我没有得手,咱们来日方长,我会好好陪你玩!”
冯蓁气得双手发凉,哪怕是瑶光寺里蒙受元宏不公正的处决时她也没有现下这般生气。
因为付出了信任,因为被背叛。
这种感觉令她仿佛回到前世被胞弟桓轩乱箭射杀的那一刻,剧痛如潮水席卷,在她身上冲出千疮百孔。
冯璇转过身来,直视她如烈焰利锋般的眼神,笑道:“不要妄想同阿兄告状,他只会赞许我反击定国公府,不信你就去试试咯。”
冯蓁全身一震,冷笑:“别把我想的如你这般无用,这个仇我迟早会报的,你好自为之!”
她转身冲出营帐,直奔冯家的马厩而去。路上撞上春暄等人也不闻不顾,径直解了其徐的缰绳,下山。
容妤的营帐边,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青乘马车。
容妤坐在马车里,听着外边仆人来回奔走,嘴里发出呜咽的哭声。
她伸手小心的掀起了一角车帘,最后望了一眼元勰营帐的方向。
她身边坐着一个陌生的圆脸丫鬟,小心翼翼的按下帘子,觑着她的神情细声细气地道:“郡主,国公爷说您不能露面,被人看见可就不好了。”
这是她的新丫鬟银宝,懦懦弱弱,还有些奶气。
正因为还小,什么都不懂,才被指来服侍她。
家里出了等丑事,为了维护她的名声,父亲一定会将她身边的丫鬟全部打发,再换上一批新的、不知情的,同她去家庙。
而这些人,自然都是容琛安排的。
容妤点点头,收回手,安静本分的坐着,两只红肿的眼睛像是干涸的泉,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银宝心里正好奇,传闻中暴躁易怒的大小姐什么时候这般好说话了,车外传来容琛的声音:“银宝你先下来,我有话同郡主说。”
银宝应了声,下车。
“你来做什么?”
马车里,容妤古井无波的眼神始有一丝涟漪,当她看清容琛手里捧着的紫檀木剑匣之后,一瞬激动起来:“这是,这是……”
那剑匣镂花描金,刻绘着一对凤凰并两三缕流云,线条晓畅,翩然欲飞。
“这是六王爷吩咐我转交给你的,你收下防身吧。”容琛淡淡地道,说着,就要把匣子放下。
容妤用力抓住他的手腕,一把抢过,颤抖着手打开匣子,黯然双眸顿如枯木逢春,生出光华。她猛地推开匣子,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啊!”
匣子里放置着那对以挚情闻名传世的夫妻剑,干将莫邪。
容琛沉默着收起剑匣,放在了她的脚下,口中淡淡地道:“你是大燕的女儿,自当明白自己的职责所在,若为一点变故便寻死觅活,又有何面目去见祖宗亡灵?”
顿了顿又道:“父亲已着手准备你的婚事了,一出元氏丧期便会将你嫁出去。留在京中已不可能,你考虑下,是北嫁西凉,还是南下南晋。”
按制,容妤当守孝二十七个月,但元氏是继室,容妤只需守孝一年即可。
容妤木然抬起头,任凭脸上泪水恣肆,没半分情绪地道:“我知道了。”
容琛伸手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他叹息道:“届时会由族里的长辈划定人选范围,我会尽力从中斡旋,尽量尊重你的意愿。”
“我的意愿?”容妤讷讷反问,声音蓦然拔高了些许,“阿兄若会尊重妤儿的意愿,妤儿何致落到如此境地!”
容琛眸光微沉,落到她一张惨白的小脸上,不怒反笑:“你是在怪我,没有如你愿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人家被你毒害,是么?”
“你落到这步田地,完全是自作自受,与旁人有何干系?”
容妤心中陡然雷鸣,她怔怔地抬起眸,凝视着他:“你都知道?你都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随即,猛然反应过来:“你一直都知道的对不对!你知道我同父亲说了什么!你知道是我给她下的药!你知道冯璇要害我!所以你不救我!不救我!”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给她下了药。”
容妤凄然一阵长笑,恨恨看着他:“既然你知道,那一定是你救的她对不对?”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要救她?为什么不让我害她?”
她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臂,激烈的质问着,胸脯急剧起伏。
“你简直不可理喻!”容琛沉着脸甩开她。
容妤眯眼看着他,唇角略有些僵硬:“我不可理喻?”
片刻后她尖锐地叫起来:
“你怎么不想想,为什么我不害别人,偏偏要害她?”
“因为是她先惹怒了我!是她先威胁了我!我就要害她!”
“我既然要害她,你为什么要出手阻我?为什么不让她乖乖的被我害?”
“这一切都是是你和她的错!”
容琛震惊地回头,眼中情绪翻覆,最终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抬脚下车。
他知他这胞妹已病入膏肓,无可救药。
“你站住!”容妤突然叫住了他,“你喜欢她对不对?”
容琛全身一震,脚步一滞,脑子里轰的一声。
他回过身来,星目含威,深沉如潭:“我不喜欢她,她是冯家的女子。”
容妤仰头笑起来,眼中浮现一丝阴毒:“原来你也知道她是冯家的人?”
“可我还知道,她不仅是冯家的女儿,还是元氏的妇人!”
“容琛,你竟然敢喜欢元家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