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蓁奔到棋局边,难以置信地看着棋局。
棋案上黑白棋子如犬牙交错,原本占据优势的黑棋此时呈现出劣势。
好个元宏!竟然藏拙!
冯蓁捻起一颗黑子,才要落定,却被元宏拦住。
“你输了。”他含笑说道,声音不急不缓。
输了?
冯蓁不信,目光迅速扫过满盘棋局,额上陡然滑落一丝冷汗!
满盘棋子,满盘皆输。
“这不可能。”她喃喃说道,神情凝重。
元宏吩咐丫鬟清空棋盘,道:“还有两局,再来。”
冯蓁叹了口气,道:“不必再比,我认输。”
于弈棋一道,她一向自负。她的棋艺是谢玄亲自教的,研习十余年,已达到四品通幽之境。元宏的棋品隐藏很深,下棋时如草蛇灰线伏脉千里,表面上看来一直处于劣势,实则一子落定则云开月明,竟连她也瞒了过去。
元宏屏退丫鬟,道:“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冯蓁无奈叹息:“你的棋品远高于我,我甘拜下风。说吧,你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
她话音才落,殿外忽传来宦官刻意压低的声音:“陛下有旨,任何人都不见!娘娘请回吧。”
“连本宫也不见么?”说话的是个娇弱女声,泫然欲泣。
“不见。”
“劳烦公公禀告陛下,他一日不见本宫,本宫一日长跪不起。”
来者正是冯瑶。
自瑶光寺一行后,元宏对她的态度骤冷,不等她质问手铸金人一事后便以“失德”为由降了她的位,冯瑶几度求见也被拒之门外。
今日元宏从宫外带回来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冯瑶倍感威胁。晚间冯璇却捎来消息,密告冯蓁今日摔下马,被任城王所救,她已编排好谣言命人散布出去,势必令冯蓁名声扫地。冯瑶本自窃喜,其后猛然忆起今日元宏出宫正是密会任城王,忙不迭叫人回去给冯璇传话,又跑来承明殿,求见元宏。
殿内,元宏剑眉微皱,冯蓁不怀好意的打趣他:“是你那小老婆吧?外面下着雨呢,不心疼?”
元宏面无表情地道:“冯嫔是你的姐姐,你这般称呼她是否有些不妥?”
冯蓁兀自装傻:“她难道不是你的小老婆吗?等你把她扶正,臣女一定改口称她为皇后!”
让她对这两面三刀害死原主的毒妇好态度?门都没有。
“你以前可不是这等牙尖嘴利之人。”
冯蓁一愣,她是不是浪过头了?元宏精明的跟个狐狸似的,又跟原主夫妻多年,深谙原主品行,引起他的怀疑可就不好了。
正欲辩解,谁知他无奈一笑:“你莫不是在吃醋?”
“……”
冯蓁无语,这头种马能不能别老是自作多情。
元宏垂眸沉思了一会儿,自语道:“朕似乎也许久没有见过冯嫔了。”提高声音:“叫她进来。”
“是。宣冯嫔进殿。”殿外宦官尖声应道。宫门随之打开,冯瑶带着几个亲信丫鬟进入殿来,云鬓半偏,容色苍白。
“参见陛下。”她泪光盈盈地跪在地上,身上衣衫俱湿,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元宏眸中突兀地生出一丝怜爱,命她起身:“爱妃免礼。”
这幕表情被冯蓁看在眼里,她心里一凉,男人果然都是见异思迁的东西,原主在时,冯瑶三千宠爱在一身,焉知也会红颜未老恩先断?
冯瑶含羞带怯地抬起眸来:“陛下已许久未曾召见臣妾了,臣妾可是想念陛下的紧。今夜风疏雨骤,臣妾惦记着陛下龙体,特意熬了乌鸡汤……”
说着,目光转到冯蓁的身上,做出诧异的样子:“妹妹!你怎会在这里!”
冯蓁笑着道:“是陛下带我进宫的啊。”
冯瑶心中泛酸,转向元宏,轻声惊呼:“陛下这是何意?四妹妹一个女儿家,被陛下不清不楚地带入宫来,这要是被人知道了……”
“爱妃不是已经叫人将谣言传出去了么?”元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语气温和。
冯瑶眼圈一红,咬着唇轻轻地道:“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臣妾不知。”
冯蓁脸色一变,冯瑶在宫中消息并不灵通,谣言是谁散布出去的一目了然。但令她惊讶的是,从谣言滋生到满城风雨至多只用了半天时间,冯璇什么时候有这么大本事了?
元宏并不看她:“上午朕同皇叔才在洛阳大市救了四妹妹,下午便闹得满城风雨,说冯家四小姐被皇叔带回了任城王府。知道朕今日与皇叔会晤的不多,爱妃执掌六宫,是否需对此事做出解释?”
冯瑶忙跪下,惶恐应道:“陛下息怒!此事臣妾实不知!”
冯蓁趁机道:“宫里人多口杂,消息不小心泄露也情有可原。幸而这谣言未曾将陛下编排进去,也没出什么刺客刺杀陛下,否则姐姐可难辞其咎了。”
她笑里藏刀,绵里藏针,气得冯瑶几乎要将一口银牙咬碎,嘴上委屈地道:“是臣妾御下不严,请陛下责罚。”
“好啊,朕便罚爱妃在这好好想一想,什么时候记起消息怎么传出去的,什么时候起来。”元宏面色不善地道。
冯瑶吓得花容失色:“陛下!”
元宏不理,起身走出殿外。
冯瑶望着冯蓁,眼中泪光闪烁:“妹妹是对姐姐有什么误会么?为何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呢?”
冯蓁懒得看她装白莲,她才是那个受害人好吧?冯瑶委屈什么?
见她不言,冯瑶以为她默认了,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大宫女锦绣气不过,霍地起身,指着冯蓁骂道:“你得意什么!你不过一只破鞋,休想欺负到娘娘头上!”
“锦绣。”冯瑶轻轻出声,语带斥责,面上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冯蓁不怒反笑:“你骂我是破鞋?你主子这辈子都只能住我住过的宫殿,穿我穿过的凤袍,戴我戴过的凤冠,用我用过的男人,我是破鞋,她是什么?”
“你!!!”冯瑶气得面色发白。
冯蓁还不忘补刀:“哦对了,我差点忘了,她现在是个嫔了,想用我不要了的东西,还没那资……”
她突然住了口,愣愣望着宫门的方向,本该出了宫殿的元宏不知何时折了回来,眼中怒火恣肆燃烧!
“冯蓁,你把朕当做什么了?你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