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陌生记忆。

发布:06-15 10:14

只轻轻用丝带揽了一下的青丝因这毫无防备的一扑,丝带被挣开青丝铺散了一地,和那积雪的白形成着强烈的反差。

凉意透骨而入,仰躺在雪地上的容容却是不管,薄翅般的眼睫沾满了细碎的雪花,却是望着那夜色模糊了视线。

动了动嘴角,终还是没牵起一分的弧度来。面无表情的笑着、笑着,一双剪水双瞳却是盈满了苦涩。

呵呵呵……

哈哈哈……

老天爷啊,老天爷啊!这就是你捉弄人的把戏吗?

那,你赢了。

脑袋里刚刚那伴随着撕裂痛感的段段丰涌而进的像是突然蹿出来的记忆、让容容瞬间慌了手脚,乱了心神,只能直直的这般躺着一时竟是不知该做什么好。

眸底蓄起水汽,盯着那点点缀这星星点点的夜空,嘴唇泛白的吓人。

趴在她身上的男童依旧揪着她的衣裳哭着不能自已,她却是不能不管,只是她早已非她,该如何去管?又该怎么去管?

罢了,罢了。

终归,她现在是她。

只是容容这般刚罢了,那伏在她身上哭得不能自已的然然,却是猛地不知怎的呛了起来,猛地咳嗽了起来,不停歇的,似是要把肺咳出来的样子。

容容听着那不要命的咳嗽声,眼底的水汽隐掉、有些慌忙的单手撑地,稍稍的坐起了身子,另一只手将那然然的姿势调了调抱好;轻拍着那小身板,边拍边急忙着道:“不、会、的、不、会、的、容、容、不、会、不、要、然、然、的。”

只是,到底十多年不曾开口说过话,怎么也难免出口的声音染上笨拙;虽说一急倒是能好上几分,但还是那般显得有些一字一顿,听不出半点哄人的轻柔来。

看着哭得都说不出话来的孩子,容容眼角发酸,也是水波蓄起三分。

不过看着约莫只有两岁大的孩子,竟是独自来寻她;容容的手臂环的越发紧些,眉眼间满是无奈和无措,这般抱着他,坐在地上的身子不免有些紧绷僵硬。

她,当真是不曾做过这些事!

笨拙的抚着然然的背,贝齿却是紧咬着下嘴唇,枕着积雪皱着眉紧闭上了双眼。

西凉的靖亲王,西凉的凰夙郡主。

她竟是投身到了这般身份的人身上,老天爷还真是会捉弄人呐。

而且,这位凰夙郡主的身体也竟不是寻常人那般,诡异的让她只觉得像是个灵魂容器一般。

这幅躯壳竟是连着她总共停留过三个人的魂魄。

最先的那个才是真真正正的西凉靖亲王的嫡长女凰夙郡主,大名唤作容容。七岁丧父葬母时在墓地一个不查被背后不知是谁给推了一把,一头直接硬生生的磕在了父母的石碑上、丢掉了一条小命,然后便是换了个异时空的残魂进来。

那残魂的记忆在容容的脑海里一遍遍的翻滚着,让容容更是咬紧了下嘴唇,硬生生的咬出道泛着血珠的痕迹来,更是忍着那想要溢出口的慌张。

那些、那些的记忆——

匪夷所思。

她真的就只能用匪夷所思来形容,那些个事物,那个世界里的些许东西,匪夷所思的让人只感觉到害怕。

而这具躯壳前些日子被人猛地一推,从那玉阶上直直的从上滚到底,失血过多丧了命,之后便就有了她这缕该是消散的魂魄的入驻。

照着这般的趋势下去,不定到什么时候,也许她也会突然间的因为什么意外丢了性命,这具躯壳里也许再次的入驻别的魂魄,这些都是没有准头的。这般不知何时到头的未知的命数、让容容不知该是做些什么才是对的?也不知——该如何去做?

先前没有这些不属于她的记忆丰涌而至,只有随着本能次次在天未亮的时辰去坐在那染了血迹的那层玉阶之上,也就只有同样次次出来寻她的梅洛,一遍一遍的喊着她郡主,凰夙郡主。

现在有着全部的记忆,明白的让人不寒而栗。

她原本大锦北相国府安家,自打记事起便就是如同牲畜一般的存活着。

十四年不曾迈出过那破败的茅草屋一步,十四年里说出口的话一双手都能掰扯的过来,十四年里也什么都不曾接触过、什么都不曾学过。

突然间这既是说与旁人听也不会有人相信的事情临到她头上,又怎可能那般的平静无波,慌乱从头至尾存在着。便是她能随意的开口说话,却还是不可避免的显露出僵硬和机械来。

不过倒是好在这身体的正主一出生便是人尽皆知的哑巴,不曾开口说过半个字;而且那后来的那位异世的残魂也是个不愿意说话的性子,在外人面前也是不曾开口说过半句话,她这一开口,僵硬和不适倒是不曾惹梅洛怀疑半分。

只是,终归是本该死去的人一转眼又活了过来,且还换了个身份,搁谁身上谁都难以置信、谁都仓皇至极。

更何况——她本身就是个一心求死之人,醒来的那一瞬间的念头竟是想着怎么还没死掉?死掉便就不需再凭添那些疼痛的伤疤、再忍受着那无妄的折磨。

本来没有那些这具身体的记忆,她或许能得过且过、在这呆到再次死去的那日。

可巧的是这孩子到院子里的时候被推开窗的她瞧了正着,下着雪还是晚上;要是不管也许这孩子自己会跑回家或者离开,但也不能就这么的放任着,要是这孩子真的不走,怕是不到明天凌晨她便就能看见一具冻僵了的尸体了。

这一管,倒是将这具身体继承的记忆劈头盖脸的全部汹涌而来,打的她一个措手不及、手足无措。

然然,是那位后来的那抹残魂出门礼佛的时候在路上捡的一个被遗弃的襁褓中的孩子,随口给起了个叠字音的名。虽说一个十二岁的哑巴要养一个襁褓中的孩子,还是个男童,难免惹人非议、猜忌。但因那一下子将十几个乱嚼舌根子去哄别的主子开心的奴仆、全部的都架在刑房院子里用棍子全都打至杖毙了的手段,倒是叫所有人那活络泛起的心思都消了下去。

只是,这一个不忍心,她倒是被加上了那不是她的记忆,知道了原委便就更是不能不管这孩子了。

且加上她的那三个魂魄,均是名字大致一样。原主唤作容容,说是过世的靖亲王亲自给取的;后来的那异世的那位也是唤作容容,而她本名应该是唤作安容容,不过是多了个姓氏罢了,而她一点都不喜。这般的情况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命定。

只是,这西凉的靖亲王府和那她原先的那个只能算牢笼的地方可是有着隔着几条人命的仇恨。

容容终是无奈的轻叹了一声,低头看着那揪着她衣襟皱着小眉头显然是极其不安稳的进入了梦乡的然然,抬手将那披风盖的更加的严实些。然也只是她这么的轻微的一动,那揪着她衣裳的小胖手更是不自觉的紧了紧,小脸蛋在她锁骨上不安的磨蹭了几下,有些抽抽搭搭的发出两声委屈的抽泣声,长长的眼睫抖动了几分,更是靠紧了容容。

容容看着这般寻求安慰的动作的然然,莫名的好笑的轻笑了一下,抬手继续的抚着他的小背,一时竟是心中升起一股暖流来。

“然、然。”

然然。

还是第一次有人依偎着她取暖睡觉,生怕她跑了似的。

这般想着,容容嘴角便是扬起了弧度,勾起了难得的笑容。

只是当容容看见那小耳后那不小已经是结了痂的疤痕,嘴角的弧度就那么的直接僵硬了起来,一双眸子微微眯了起来。

看来,她一不在,这院子里的人就看不住了那些个阿猫阿狗,给放了进来,还真是嫌命活得太长了吗?

只是,这个念头刚升起过后,容容自身便是忍不住的打了个寒噤。

这,这……

怎么会?

那念头似乎自然而然的就起了,就像是——就像本就是她的情绪一般,恼怒。

容容再忍不住的用力的咬了咬嘴唇,看着然然的睡颜,眸色复杂的翻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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