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一个箭步,横在了我和杨宝泉之间。老道背对着面向自己的兄弟并没有说话,只是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因为没有看到老道的脸,也不知道他当时是个什么神态。
你不是牛吗,你不是什么高级人物吗,你有欠债的牛吗?
气劲过了之后,我觉得自己这么做有点对不起老道,毕竟葫芦是老道押给我的,拿这个跟他兄弟叫板,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也不只是为了报复杨宝泉解气,当时想到把人家的东西弄丢了没法交代,便坏水一冒借了杨宝泉这货的由头,把欠债不还变成了顺理成章。
一念之差……
我驮着老道晃悠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做了顿面条,看着老道吧唧吧唧的秃噜着,我心里的歉意又加深了几分。
老道怕我出事,坚持要陪我到过年。说能保我一时平安,还说什么要和我一起想办法。搞得我从心一直酸到了鼻子。
“有蒜吗?”
“吃的还挺全乎,行你等着吧。”
我稍微垫吧了一口就没了食欲,坐着看老道吃。老道倒是好胃口,一碗接一碗,光蒜就吃了两头。
老道口腔肌肉甚是发达,一边往嘴里扒拉着,一边还跟我扯淡。
首先是介绍着自己的大老弟,说是什么真正的高人,并且年少时就已在山门崭露头角。
江西龙虎山天师道,在中原道教界来说称得上是名声显赫。
当代道教的发展更加正式化、官方化,在国内外都成立了道教协会、道教文化研究所之类的各种机构和组织。
然而无论是在哪,天师道也都永远会是这些组织和机构中的主要成员之一。
名门大派往往都有着两套体系,一套是用来应对民众和媒体的,这一套体系里,掌教被叫做“理事人”,一般都是以官方形象进行各种发言,还有参加些文化活动之类的。
另外一套体系,才是这些大门大派的核心,而真正在背后执掌一教者,正是这一套体系里的“主”。
第一套体系被统称为“外门”,从字面上理解就是整个教派的门面所在,而第二套体系则被称为“内门”,乃是真正的核心和传承。
而杨宝泉,赫然就是那内门——将来很可能成为真正的一门之主。
对于这么一尊隐世山门的大神,为什么会突然下了山,我就实在想不明白了。难不成天师道也有探亲假?
老道依然眉飞色舞的嘚吧着,每当提到他的大老弟更是满面春风。
和哥俩接触这么一阵,我觉得哥俩的关系很是玄妙。弟弟对哥哥的态度捉摸不定,总是冷冰冰的。
而哥哥对弟弟则是推崇、骄傲。只不过对方要是有个什么举动或者说个什么话,他却是畏畏缩缩,给人一种矮上一截的感觉。
“呃……。”老道打了个饱嗝,感觉面条顺着气息都快从鼻子眼出来了,可老道愣是生生的给咽了回去。
“你这是给早上那顿饭报仇吧?”
“哪里哪里,见笑见笑。嗯~~~,你这有茶没有?”
为了决定让不让老道留下来帮忙这件事,我纠结了很久。没人帮过年前我就得吹灯,老道这饭量不到下月就能把我吃到拔蜡。
“道爷,我被夺舍,你们是怎么看出来的?”我对被夺舍这个说法还是有些含糊。至少也得看看舌苔,把把脉什么的吧,光凭相面就能知道人身上的毛病?
“呵呵,小哥听说过肩头三盏灯吗?”
相传人的肩头有三盏灯,双肩和头顶各一盏。也有人说这就是人的三魂。每灭一盏灯,人的阳气就会流失,灵魂就会虚弱。三盏全灭,那就可以到阎王爷那剧组去当群演了。到时候你跟阎先生提我,他老人家能多管你份盒饭。
老道念了个咒,单手一抹我的双肩,最后在我头顶轻轻一拍。
“你自己开眼看看吧。”
我回头看了看肩膀后面,抬起眼皮又看了看脑顶。
与其说是灯,更像是三团鬼火,忽忽悠悠摇摆不定。传说居然是真的!而且就发生在我的身上!
还没来得及感叹,一浪高过一浪的震惊相继而出。
我肩头三盏灯的侧面隐隐有三个影子。
六盏灯!
在过一个多月,12月31号是我26周岁的生日。人家说1月1号生的人,象征着每一个新的开始。那么我呢,难道永远都是结束吗!
“另外那三盏灯越亮,你的就越弱。等到情况完全相反的时候……唉!”
“行尸走肉对吗?”
“不是还有时间吗,总有办法。”
屋里一片沉默,老道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在地上来回溜达,刚停下来想张嘴,结果啥都没说出来,接着继续溜达。
我的脑袋乱成了一锅粥。我一不怕死,二不怕活着,这是我作为愤青的骄傲。现在倒好,Mr.老天爷给我来了个客观上的死了,医学上活着。
有人说死可怕,活更可怕,生不如死最可怕。可我马上要连这三样,究竟哪样最悲惨都没资格感受了。
混吃等死活一阵?要么干脆出去杀人发火泄泄愤?把房子卖了到处走走?去求杨宝泉……扯淡!
唉……要不是边上晃悠的道爷本事不济,我哪还能得着如此的惆怅啊!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道爷……道士,对啊,我怎么才想到呢!
“您老先别探戈了。”
“我这是为你卓急啊。怎么,有话要说?”
“如果我完全被夺舍,那么用卜命之术算出来的是我的阳寿,还是那个降头师的阳寿?”
“夺舍之前是你的,夺舍之后就是他的。”
“那就是说,现在你给我卜上一卦,卦上要说我能活到八十,那是不是就能间接证明,我可以化解此劫?”
“聪明!”
“那您别杵着了,麻溜儿给我算吧。”
刹那间老道神情爽朗,眼神明亮,清气上升浊气下降,食归大肠水归膀胱。
转眼间老道又神态凝重,缓缓的走向了窗口,仿佛每一步都无比沉重。
我能理解,这就等于背负了一个人的命,如果算出来的结果真的是我只能挨到过年……
“道爷,别犹豫了。我能接受!”
老道低头轻叹一声“唉”。接着双眉紧皱,仰面对着空中的残月,思考了良久后单手掐指,举了又举,最终还是放下了。
“唉……,我半路入道,压根就没学过算命。”
你玩我!杜根,好友根,家家不撸根,KO!Thewi
eris晓虎。
本以为有个原地满血复活的机会,多彩的人生一下就被老道削成了黑白照片。恐怕魔铃姐和雅典娜,也没有办法让我吃到过年时蹭来的饺子了吧。
“别激动,别激动,不然还得晕。”
“你压根就不是怕我出事才来守着我的吧?你是想前年都能吃上蹭饭是吧?”
“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又是一通小碎步。不光是晃悠,老道就像热锅上的跳跳糖,还一蹦跶一蹦跶的。
“有了有了,九叶彼岸花!”站定后的老道,打了个响指。
传说中长在地府里的彼岸花?
彼岸花又名红花石蒜,梵文唤作曼珠沙华,多生长在长江中下游,以及东南亚一带。关于彼岸花,还流传着一段凄美的传说。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花妖叫曼珠,一个叶妖叫沙华。两者同为一体,可花叶之间,生生相错,始终不能相见。他们疯狂的思念着彼此,并被这种痛苦深深地折磨。终于他们决定违背神的意志,偷偷的见一次面。那一天,沙华平凡的绿色衬托起曼珠惹眼的红艳,花叶终为一体,格外美丽。可神罚随即而至,曼珠和沙华被打入轮回,并被诅咒永世不能相见,生生死死受尽折磨。从那以后,曼珠沙华都被抹去了前世的记忆,便化作地府里黄泉路上的彼岸花。每当有人踏上黄泉路,曼珠沙华的记忆就会恢复,花叶仍不得相见,陷入万劫不复的痛苦。
红花石蒜好找,但是那“九叶彼岸花”可是稀世之珍。传说这花成九叶,无茎无根,生长之处也无人知晓,只知道这花千年不出世,但凡一出世那就是一场灾劫。
九叶彼岸花实在难得,而且效用奇大,用以做引可以炼制大量的绝品灵丹,所以自古都是各路修者和邪魔外道的争夺之物。所以每有这么一朵现世,那都是正邪两方拼死以斗的开始。
“彼岸Flowers?别说和正邪两方拼死了,我连一群修鞋的也对付不了啊。要是这么费劲,那还是刨个坑把我埋了吧。”
“你真不用急。宝泉说的过年之前,那是在放任不管的情况下。只要有我施法压制着,虽然除不了那恶灵,但也性命无忧。”
话是这么说,可老道不能陪我一辈子,哪天他要是有什么事去办,扔我一人大发作小发作打人毁物口吐白沫该怎么办?再说我平时跟组的话,总不能让个小老头天天来探班啊。
想着想着,我突然回想起一件被忽略的事,近两天忙忙叨叨事情发生的太密,差点就给忘了。
“道爷,你是怎么看出来我开了天眼的?”
“人的灵智一开,身上的气场自然就不一样,要看出来没什么难的。没猜错的话,那葫芦里的东西,你已经都看过了吧。不知小友可否将那葫芦……”
“免谈,免谈啊。道爷我不是冲你,要葫芦可以,让你老弟过来赔礼道歉。”说话的时候我的嘴是硬的,心是虚的,腿是软的。
“你这脾气也太……唉,如何是好,如何是好?”老头是真着急了,由探戈改跳了华尔兹,原地打转。
依杨宝泉的脾气是绝对不会向任何人低头的。从此以后每当老道提起葫芦的事,我都拿杨宝泉来说事,老头拿我也没辙。
眼瞅就冬天了,拍片的少活也难接,老道成天除了吃就是睡,偶尔才消失一天。我呢,自从得了术异杂记以后,就没了别的爱好。翻看杂记想找些术法练练,全当解闷了。
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找到了一种我既感兴趣,又有可能练成的术法,活符。
厉鬼必须了却心愿,才能平息怨气,平息怨气后也就魂飞魄散了,往往都是杀死自己所恨之人。
活符,就是用符模拟人的阳气,化为人形,让厉鬼上活符的身,认为自己已经杀了仇人,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厉鬼魂飞魄散了。画符时必须用被厉鬼所恨之人的血来完成,因为人的血液里包含了人的记忆,化出的人形才能和本人一模一样。
用专业术语严谨的解释:就是糊弄鬼的。
活符不能镇鬼,不能驱鬼,更不能直接将鬼万劫不复,还得先忽悠,道家中人都把活符视为法术中的鸡肋。如果同道中人知道你除了活符什么也不会,那你根本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活活就成了废术。
反正我也没想过除魔卫道,什么有用没用的,就练这招了,玩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