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闭上眼我看到了世界

发布:06-15 14:54

雪灾的第二天,一些老小区的供暖管道都被冻坏了,电力系统也都无法支撑。城市人的一切娱乐活动都是靠电力支持的,白天晚上的没事干,真是让人受不了。

坚持了两天,老道和我就不行了。冰天雪地的哪也去不了,只能在屋子里拿扑克算命。我当时觉得特别的讽刺,旁边坐了一位法力不凡的道爷,还他妈得用扑克算命。连算几把都不好,我顿时就弃了。老道一个劲的念清心明觉咒,不知道是不是我闷糊涂了,总觉得老道念的有股子RAP味道。

唉,吴迪在就好了,起码也能凑和斗斗地主啊。

到了第三天,连水都停了。收音机里的新闻说,暂时无法恢复正常。民众出现了恐慌,连续几天,天黑之前居民们都会在小区里聚集聊天,来缓解娱乐的匮乏,最主要的是能减少一些精神压力。

“走,去超市。”

天黑之后我拉着老道去了超市。我心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水,趁早赶紧到超市多买点水回来,否则迟早排队都买不到。

人在越艰苦的时候,就越应该学会苦中作乐,逢难而上。因为停电,超市的收银机没法用,防盗器没法用,根据这个特点,我想出了一个非常好的娱乐项目……,然后要和老道赌斗一番。

“你顺了多少东西?”我问老道。

“俩士力架,火腿肠,矿泉水,袜子,洗头膏……。”

“行了行了,你输了,晚饭不许吃。”看见我手上的SONY收音机和几件小型家用电器,老道顿时就颓废了。

“你唬我?!”老道不算笨,立马反应过来了。

要说老道偷出来的东西的确实用,加起来数量也不少。但这娱乐项目是什么?是赌,看谁拿得多,还要保质保量,输了就不能吃饭。我料定老道肯定偷些有用的,我左手不利索,如果费着劲跟他偷一样的,未必比他拿的多。我只要拿几样值钱的就能赢了,回头再把老道偷出来的东西当晚饭不就得了。

“你没赢,你这就是贵,数可没我多。”

当我在兜里掏出几盒大头针和图钉之后,老道脸都绿了。

“快点,愿赌服输,把吃的给我。”

我拿过吃的之后,老道从身上摸出两张八卦雷敕符,接着伸出了两根手指在我面前晃悠。那意思是说,两根火腿肠换两张符。

不给你吃的,你就不给我符是吧,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啊。唉……谁让咱功力不够呢,忍了吧。我抓出两根塞到了他兜里,又顺手把符接了过来。老道奸狡的笑容还未展开,转而就怒了。

“他娘的,是蜡烛。”

我嘿嘿一笑转头就跑,老道在后头叫骂着追打。

第四天,蜡烛脱销,电池脱销,安全套脱销,饮用水即将告罄。到了夜晚,全城漆黑一片,建筑物生出了图腾一般诡异的压迫感,小区里停尸间一样的寂静。这不比农村,农村的黑夜要比城市沉闷的多。但也正因为如此,本该灯火通明的城市,此时的死寂更让人感觉反差巨大,不寒而栗。

两块手机电池都没电了,彻底没了娱乐项目,我是真怕超市的储备不够“娱乐”啊。

“小友,又怎么了?”

“左手又不能动了,道爷你那针还得借我。”

“不用了,我功力已经恢复,来来来我来给你解治。”

借着忽忽悠悠的烛光,老道把我的袖子挽过小臂,他掏出了条红绳,穿了个铜钱又用道家的手法打了个节,念了段咒之后,我连小臂都彻底没知觉了。

“哎我说道爷,你这是报那给两根香肠的仇吗?我一会弄俩猪蹄回来,您看能换我这条手吗?”

“呵呵,小友你真诙谐,呵呵……”老道笑的跟夜猫子似的,弄的我心里直发毛。

“我这是把恶灵困在你的左臂,免得将来它游移到别处,不好处置。别担心,过了今晚便能行动自如了,不过偶尔还会发作,你用意念克制加上饮些酒水,也就解了。”

老道又对我说,这个法子只能保一时之全,随着恶灵日益强大,早晚也会突破禁锢,到时候更难对付,接下来的日子还得另寻它法。

人不死日子就得一天天的过。眼下抱着半残之躯,我实在找不了什么正常工作,唯有把这半年的经历写成小说,到各大网站投稿试水。

联系到了几个知名的网文策划、推广人,这些人都是业界高手。他们无不异口同声的说:“故事内容要有桃色暧昧,主角要有强力金手指。不要第一人称,第一人称就已经输了一半。千万不要文艺,不要悬疑,越不需要动脑越成功。网文就是人坐在马桶上消遣的东西,你弄的那么纠结,让人拉不出屎来,哪个能愿意去看。”

人家是出于好意,在此我没有任何讽刺的意思。我又何尝不知这是个商业社会,需要的是快速流通迅速汇拢,而不是耗费时日去寻找未必能被发现的金子。

写商业化的文章有什么不好呢,而且又不用费脑子还赚钱,可我就是说服不了自己低下那日渐卑微的脑袋。

一尺方桌碎纸片,细肤愁纹岁叠年。今时不认今日错,离故亡前尚不变?

人不怕选错,就他妈怕后悔。哈利波特曾说过:“是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

无论是对人生还是创作,我陷入了迷茫。人生的意义是为了生活,还是活出有意义的人生呢?我啥都写不出来了……

老道说天生异象必有大乱,要去找杨宝泉商议。我本以为他会外出数日不返,结果这货每天早晨9点走,头中午12点回来,下午1点走,晚上6点之前回来。我深度怀疑这货是出去接私活,赶上饭口才回来。时光荏苒来到了四月,春暖花开。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老天饿不死瞎家雀,我终于等来了用人电话。

某校影视编导系的两个学生要交毕业作品,想让我帮忙策划指导拍摄。俩学生,小伙叫陆野,姑娘叫程晓菲,是对小情人。他们想扮成盲人,看看路人是否会施以援手,拍摄一段真实的人情冷暖。我本不想去,因为钱太少,到时候也不能署我的名。可作为真残疾的我,毅然决然的准备赔本赚回吆喝。

遇到需要帮助的老人,孕妇,残疾人士,人们大多会视而不见,见义勇为者屈指可数。这不能说人情冷淡,只是太多的“碰瓷”门,让本善的人性蒙了层避讳的阴影。时过境迁,人们少了一份侠骨柔肠,多了一分明哲保身。小俩口又会经历怎样的际遇呢?

南湖公园,有林子有水,不需要门票,人们娱乐休闲的好去处。站在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下,陆野带上了准备好的墨镜。程晓菲在远处观察着。

“谁能扶我过下马路?哪位好心……?”车流穿梭不止,陆野一遍遍的重复着。一分钟,五分钟……,没有任何应答。

“不是吧,怎么会这样?”程晓菲有些气愤。

“不能怪别人,他直卜愣登的一点都不像,表演可不是带个墨镜,往那一戳。况且他还是个男的,晓菲换你来。”

“看我的。”通过我的一番指导后,程晓菲说。

为了增加真实感,我给程晓菲的墨镜里带上了眼罩,让她真的什么都看不见。她拿起拐杖,开始揣摩盲人的心理,朝路中央走了两步,然后又畏畏缩缩的退回来。

“不能真撞到吧。”作为男友的陆野显然有点紧张。

我拿着DV示意陆野稍安勿躁。

“哪位好心扶我过下马路,先谢谢您了。”姑娘不停的大声重复着。

人们从晓菲身边纷纷经过,有的视若无睹,有的故意远离,有人在思考是否要出手相助。一分钟,五分钟……,一只手有力的搀扶住了她的胳膊。

“姑娘,别怕。我扶你过去。”是一个老太太的声音,多么慈祥,温暖人心。

老太太把晓菲扶过马路,带到公园旁的池塘边。

“谢谢老奶奶。您能给我说说周围的景色吗?”

“前面是一个公园,我们站在池塘的边上,水里有鸭子在游,旁边还有人在钓鱼。你听到有人唱歌吗?那是个流浪歌手,还弹着吉他,有几对甜蜜的情侣在听他唱歌。公园门口有个卖气球的,有小孩在跟大人嚷嚷着要气球。人真是不少啊,一个个都笑呵呵的。”

向老太太道了谢,为了不让老太太看出自己是在装盲人,晓菲等到我的指示才摘下墨镜和眼罩。可她第一眼看到的,却是流着泪的陆野。陆野拉过她,追上了老太太,她终于明白了陆野为什么会流泪。

原来扶她过马路的老太太,是个真正的盲人。池塘里没有鸭子,也没人钓鱼,满是垃圾;唱歌的是个乞讨的残疾人;确实有对情侣,不过正吵嚷着要分手;卖气球的摊贩独自伫立无人问津;熙熙攘攘的人们,各个神色匆匆,俨然一副大都市高压人群的摸样。

程晓菲的眼睛湿润了,她闭上了眼睛,体会着一切。

“杨老师,我们这段视频还没起名字,你看叫什么好?”晓菲颤抖着说。

“我看就叫……闭上眼我看到了世界。视频不用剪辑了,录音不清楚的话,就打上字幕。”

“谢谢杨老师。”小俩口非常真诚的向我鞠了个躬。

小俩口执意要给劳务费,我几番推辞无果之后,便提出改天找个伤残人福利院把钱用咱仨的名义捐了,方才皆大欢喜。

回到家,我刚脱下一只鞋,电话就响了。

“虎哥,你可想死我了。最近身体咋样?”

“怎么突然问我身体的事,道爷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虎哥不瞒你说,我和道爷一直有联系。你别怪我不给你打电话,我是怕惹你心烦。”

“你现在就不怕我烦了?”

保发突然把声音压得很小。“虎哥,其实是娜姐担心你,她总念叨。不和你说了啊,她过来了。回见了虎哥。”

被人念叨的赶脚还挺舒坦。我低头刚解开另一只鞋的鞋带,电话又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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