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卫廉已有的答案对上了,他淡淡地说道:“景夫人。”
刺客惊得舌桥不下,原来他都知道。
颜输棠双眉微抬,恍然想起那位景夫人是位奇女子,为了替儿子报仇,散财于各路英雄好汉,以一介女子之力组织义军起义。一年的时间,景夫人的义军军队足足扩大为五千余人,全是受她恩惠,死心塌地服从的豪杰。
但景夫人的儿子死于卫廉之手,实属死有余辜。景焕仗着家产丰厚,家族在两国稍有势,为非作歹。将不少民女霸占,折辱致死。
景夫人起初的执念便是错的,即便有三千人拥戴,却也敌不过正义的铁律。起义以失败收场,却因涉嫌众多人,给北燕造成极大伤害。
那场战役轰动一时,是由卫廉领兵平息,其中不乏良善侠士协助。
“杀人了,报官!”仍有百姓的呼吁声。三四个粗衣麻布抱着铁铲、扫帚,欲欲跃试,奔走街道。
“世子回去歇息,剩下的交由属下处理。”话音一落,白衣青年抓住灰黑色短衫的市井男子,叮嘱几句。
欲伸张正义的百姓们知道前因后果,不再惊慌乱动。随白衣翻木架抬两具死尸,押着唯一的活口往西方小巷而去,目的地大抵是县衙。
卫廉目光流转于黄土道路的血迹,移至仍手持大刀的颜输棠,“你不怕么?”换做家中小妹,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颜输棠微微摇头,将钝刀递给他。当初见过的杀戮场面,还有血肉模糊的尸体,那些境况可比眼前不知要凄惨可怖多少倍。
卫廉想问问为什么,却作罢,隐隐觉得颜输棠是个复杂的人。
“今夜之事,可会影响明日启程?”
“不会。”
“多谢大人。”不去在意那一纸罪状把柄,颜输棠这一句是实心实意的,“我先回去了。”
卫廉瞧着那抹身似柳的水蓝色倩影渐行渐远,陷入沉思。他欲回往客栈时,注意到暗处掉落的莹白凰佩,屈身捡起。
颜输棠燃起五盏烛光,屋子里亮如白昼,堪堪安下心来。想来往后余生,在暗夜里必须得有光亮陪伴着她安眠。
轻扣木门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是谁?”
“是我,卫廉。”清逸悦耳的声音隔着木门响起,她面带不解,莲步微移至门口开门。
卫廉映入眼帘的是身后衬着满屋烛光的颜输棠,螓首蛾眉,肤如凝脂,齿如瓠犀。清秀丽质,不乏美貌。
但他真正认同的绝色美人,非得是人品端正,才情横溢,兰心蕙性的。
颜输棠迎上他深似海,难以猜测到心思的目光,直接问道:“大人来这里,有何贵干?”
他伸出宽大白皙的手掌,露出晶莹剔透的玉佩,“你的玉佩掉了。”
“多谢。”颜输棠小心翼翼取来,不去碰触他任何一寸皮肤。
她曾听闻过,卫廉从不愿亲密接触任何女子或男子,就连被双亲逼迫迎娶的结发妻也从不染指半分。
前世他的孩子是亲妹妹之子过继去的。
这样极致令她心生敬畏,故而想要敬而远之。
卫廉见她粗略确认玉佩后收下,脸上闪现异样神色,酝酿许久问道:“可否与你下一盘棋?”
下棋?颜输棠微愣,常观摩卫廉与人对弈,却从未亲身做过当局者,颔首答允。
“请进。”她做出邀请姿势,敞开门窗,将棋局摆置好。
卫廉步伐沉稳,识得她的做法以示光明磊落。回望屋里诸多烛光,也觉奇怪,落下第三枚黑棋子时,“你很怕暗室?”
“只是不安心。”兴许是因这一棋局,颜输棠对他少了些疏离。
二人专心对弈,颜输棠总能轻而易举的见招拆招。卫廉倍感迷惑,深觉她简直是他肚子里的蛔虫,甚至比他更了解他下一步欲如何落子。
而卫廉揣度多次,对她落子的步数只有一半准确。明明年仅是个及笄的丫头,城府与棋艺却似历经世事的人。
蜡烛燃尽一半时,棋局有收尾趋势,卫廉挑眉,不经意的问出,“颜输棠,你究竟是一个如何的人?”
颜输棠盈盈笑道:“我是个平淡如水的人。”
“我看未必。”卫廉神情凝重,干脆利落的摆下最后一枚棋子,平生初次心服口服,“你赢了。”
“大人承让了。”颜输棠细细观察后,白棋放在黑棋之下,反倒让出一条路来。
她经历过一世,见过不少棋局破解之术,即是赢了,也算是作弊,不如心甘情愿一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