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廉不再去摸黑棋,识得险胜亦然无趣,温言细语,“平局。”
她眨眨眼,感觉出乎意料,换作赵璟早就顺着台阶稳赢,而后享受无限倾慕、夸耀之词。
一贯行得正站得直的翩翩君子,果然不愿占她一介小女子半点便宜。
这大抵是真君子与邪恶小人的本质区别。
颜输棠转移话题,“我近来喜欢一曲《广陵散》,大人以为如何?”
“曲子奇妙绝伦,背后典故是聂政为父报仇,其精神可歌可泣……”话音未落,卫廉意识到她弦外之音“复仇”,“前人之事,暂且不谈,你将来有何打算?”
“大人忘了,你手中握有我的罪证。”半年牢狱刑,颜输棠自嘲,丝毫不认同。
卫廉明白她有嗔怪的意思,彬彬有礼拱手告别,“夜深了,不该继续打扰,告辞!”
“大人慢走。”她见他出门去,仔细关好门窗,收拾完桌案。
只余一盏灯笼烛光陪她,这夜极容易入眠。
月影下,一抹踽踽独行的人影穿行于花边廊坊,蝉鸣声此起彼伏,热闹有趣。卫廉心绪起伏,多年来初次因一名女子如此,莫名觉得荒谬、可笑。
次日,卫廉如承诺中,差遣六名武功高强的官兵护送颜输棠返乡。
坐在马车厢里,颜输棠靠着一角,阖眸养神,终于能回家了。
所谓罪状与半年牢狱之刑,她没工夫去管。唯一重要的是对恶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帮她颜家逆转惨局。
水流溶溶的石板桥两侧,依依杨柳随风拂动,成双成对的白蝴蝶翩跹起舞,宛如遗落人间的独特小仙灵。这一幕流露出的绵长情意又柔又暖,就如这仲夏碧绿澄澈的清泉。
夏意融融,却暖不透卫廉那颗自始至终孤独的心。
卫廉立身于绿柳前,身姿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他抬眸望向小县城的黄土街巷,颜输棠的马车已不知踪影。从怀中取出通透水润的凰佩,有几分稚气的俊俏脸庞浮现出清浅笑意,宛如醉人清风。
白衣青年阔步而来,拱手道:“我们下一站先去魏国,还是继续留待我国跟着线索寻太宗宝物?”
“眼下多了桩事缠身,暂时留在饮月城。”麻烦事是指景夫人,卫廉吩咐道:“林大哥,颜家郡主遭歹人陷害一案,你托高兄多多留意,他刚上任,手边正闲。”
林七微微颔首,旋身离去。
卫廉此番委任巡抚之职出访,除了遍查民情之外,更是受新帝旨意,到民间寻找太宗遗落民间的宝物。
而颜输棠那边,刚出了县城。到了正午时分,车马停顿下来,刚坐下歇息。
前方树丛里传来刀剑相撞的琅琅声,还掺杂人凄厉的惨叫。
颜输棠顿时觉得不妙,怕多管闲事惹起不必要的麻烦,对着身处便服的官兵说道:“我们启程吧。”
官兵们收拾起干粮,携带好随身刀剑,一名十来岁的绿衣小姑娘从树林中冲了出来,身后跟着浑身浴血的草鞋男子。
官兵们得到颜输棠的授意,与那鱼贯而出的杀手对抗。
小姑娘脸色煞白,肩膀上血迹渗到绿色衣料上,嫣红碧翠之姿分外醒目,小小的人儿楚楚可怜。颜输棠看着那孤苦伶仃又受了伤的小丫头,顿生疑窦。
“跟我进去。”颜输棠指了指马车,想替她处理伤口,不识得她是否会信任自己。
“青葵谢谢姐姐!”绿衣小姑娘毫不犹豫的跟着颜输棠进入马车厢,她见过眼前姐姐。一同落难过,许是这一层经历,才愿意相信大姐姐是她的救命稻草。
颜输棠一边取出金疮药,一边端详模样玉雪可爱的青葵,蓦地想起,“你叫青葵,我昨天是不是在人伢子处见过你?”
青葵颔首,肩膀创巨痛深,咬着牙坚强挺着。颜输棠扒开她沾染血渍的脏乱衣衫,倒水在干净手帕上轻轻擦拭青葵稚嫩皮肤上的黑红血痂。
“啊!”敷药粉时伤口处火烧般灼痛,青葵小小的眉头皱的更深。颜输棠柔声道:“忍着点。”扯出包袱里的干净白衣衫,割成布条仔细包扎青葵的伤口。
“你乖乖呆在这儿,我马上回来。”
话音甫落,颜输棠探出脑袋查看,武功高强的官兵们已将那群追杀青葵的歹人清剿殆尽。而树丛里,厮杀的声音渐止。
眼前小姑娘能引数名不明人士追杀,身份定然不一般。颜输棠暗忖,回首问道:“青葵,你知不知道那些人缘何要杀你,你家住何方?”
青葵打量着眼前心善的姐姐,愈发觉她长得好看,“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