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罢早饭,佟嫣然便让梅晴给她重新装扮,还特地交待:“把奶娘新给我做的那套春裙拿出来。”
五小姐打小就不喜欢穿新衣服,平日里总是喜欢把自己打扮成灰溜溜的样儿,免得在一群穿红着绿的姐妹中太显眼。
今儿主动要求穿新衣服,梅晴既开心又有些嘀咕。
“从此后,我不仅要穿好看的衣服,更要戴贵重的首饰。我要让那些狗眼看看,我佟嫣然是个打不死的小强!”
小强?
佟嫣然迎着梅晴那一脸疑问,笑了笑:“就是蟑螂。”
“蟑螂咋有名字啊,还叫小强?”
佟嫣然也不解释。
挥了挥手:“还有,把金凤凰给我戴上。”
那只金凤凰真是个稀罕物,造型别致,通体金光闪烁,精巧的嘴里含着一串红宝石,听说是五小姐的亲生母亲留给五小姐唯一的念想。襄王妃多次想法设法想拿走,逆来顺受的五小姐在这件事上却表现的很执拗,至死不肯。府里的人只听说,却从未见过,五小姐担心惹是非,将金凤凰裹好埋在一棵梅树下。
打扮停当,佟嫣然从梅晴的手里拿过手帕:“走吧。”
“小姐这是要上哪去?”
“给王妃娘娘请安去啊。”佟嫣然笑吟吟地往外走。
梅晴有些迟疑,襄王妃昨儿已让齐全媳妇来知会,五小姐刚回府,身子弱,让她先歇着,等身子好了再去请安不迟。
“嘿,请安是假,看戏是真。”
看戏?
“对,一出很精彩的戏。若是错过,一定会后悔的。”
“那,叫上梅雨一块去?”
佟嫣然扭身看了看静悄悄的西厢房,摇了摇头:“不用了,她昨晚忙了一夜,让她多睡会。”
“梅雨这蹄子昨夜也不知啥时候回来的。小姐就是太宠她了,明明去看热闹了,却说她忙了一夜。”
梅晴笑着说。
“你别错怪她了,她真的是忙正事去了。”
忙正事?啥事?
佟嫣然却不再说话,率先走了出去。
梅晴忙跟上。
到了院门前,很意外的发现,一直不离寸步的守门婆子刘妈妈却不在,院门洞开。
问了正在扫地的一个婆子才得知,今儿一大早,刘妈妈便被王妃娘娘给传唤去了。
“梅晴,襄王妃派来的那几个丫头婆子你都安排妥当了?”
“小姐放心,那几个人奴婢都安排在下处,做些粗活,不让她们靠近上房。”
“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主仆两人相偕走出梅花坞。
到襄王妃的颐养堂,得经过好长一段路,先是要经过如风楼,迎风阁,然后经角门穿过后花园。
这一路走来,顶头遇上好几个丫头婆子。
虽个个都给佟嫣然施了礼问了好,可背后皆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佟嫣然不以为然,依旧昂着头坦坦荡荡地往前走。
梅晴在心里不免地感叹,五小姐变了,变得这么有自信,变得这么坦荡荡。先前的五小姐,啥时候挺着胸膛走路了?
“呵呵,二姐姐家怎么院门紧闭啊?我可记得,二姐姐最是勤快,每日里第一个给襄王妃去请安。”
“想必是早早就去了颐养堂请安了吧?”
“请安?”佟嫣然冷哼了一声:“今儿她怕是没了请安的心思了吧?”
这是啥意思?
梅晴觉得五小姐今儿有些怪怪的,举止有些奇怪,言语更是有些怪。
“不必费心思忖了,到了颐养堂,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梅晴疑疑惑惑地随着走。
到了颐养堂,只见院子里黑压压地跪了一片,带头跪着的,竟然是襄王妃跟前的红人,屠嬷嬷!
看门的刘妈妈也跪在其中。
佟嫣然故意走过去,笑问道:“大清早的这是闹哪出?齐刷刷跪着给王妃娘娘请安哪?”
屠嬷嬷直挺挺地跪着,目不斜视,也不吭声。
佟嫣然从人群中穿过,边走边说:“春寒料峭,地面上又寒又潮湿,小心得关节炎。你们到底犯了什么错了?本小姐去替你们求求情吧?”
屠嬷嬷吓坏了,直接跳起来扑过去:“不许进去!王妃娘娘吩咐,任是谁都不许进屋。”
“不进去如何给大娘请安?屠嬷嬷,你是当差当老的,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屠嬷嬷一时语塞。
可双手死死地攥住佟嫣然的衣角。
“屠嬷嬷,你这是干啥?小姐一片孝心,你当老人的,咋能拦住挡住呢?”
梅晴上前,用力去掰屠嬷嬷的手。
可屠嬷嬷的手劲太大了,梅晴丝毫无法掰开。
佟嫣然如晨风般轻盈一笑,道:“屠嬷嬷,你咋儿还说呢,大娘对嫣然特别看重,特别关心。也就是说,在大娘的心里,嫣然是不同于他人的。别的人不许进,我嫣然可以进。假如让大娘知道你这般拦助,怪罪下来我可不替你兜着。”
说着,身子轻轻一转,竟将屠嬷嬷甩得远远的。
屠嬷嬷傻眼了,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突然之间有股很强的力道将自己冲开。
看来,这丑小姐是有鬼在背后帮着哪,要不然,明明三年前被埋进了坟,三年后竟然能活生生的回来。刚才明明紧紧地抓住了她,谁想到丑小姐也就那么轻轻的一扭身,自己便被摔出方丈之外。
有鬼,必定有鬼!
趁屠嬷嬷怔忡之时,佟嫣然领着梅晴进入了上房。
“大娘,嫣然来给你请安了。”
屋内,襄王妃正与嫡女佟媚然在说话,见声,不由动怒了:“这些个死奴才,竟任她闯进来!”
佟媚然迅速抹去眼里的泪,将裙角边绣有连枝花样的十幅罗裙整理得纹丝不乱。然后,端起茶碗,优优雅雅地坐在椅子上。
“五丫头,你怎么来了?”襄王妃欠了欠身,脸上堆起淡淡的笑容,眼底里却隐过一丝杀气。
“来了多久了?外面候着很冷吧?这些丫头婆子们啊,也得好好治治了,竟让主子在露天等了这许久。”
她想知道,自己和佟媚然说的悄悄话,佟嫣然是否听见了。
“嫣然一进院子就见屠嬷嬷领着一大群丫头婆子在那里跪着,让屠嬷嬷先来禀报吧?她竟然不敢起来。无奈,嫣然只得自己擅自闯进来,还请大娘恕罪。”
这么说,佟嫣然应该没听见。
带毒的目光,从佟嫣然簇新的衣裙上移开,又落在她乌鸦般漆黑的鬓发上,那只铄目夺睛的金凤凰步摇,刺得襄王妃不约地闪了闪眸,果真是好物件!
她隐隐地咬了咬生疼的牙床,故作亲热地说:“五丫头,你身子弱,又刚回府,哀家不是传下话去让你免了每日晨昏的请安吗?春季的早晚啊,还是很冻人的。来,上炕来坐着。”
“为人子女给长辈请安是礼数,嫣然不敢掉以轻心。”
佟嫣然说着,又给佟媚然施了个礼,笑道:“二姐姐来的好早啊,”又走近两步,细细地看了佟媚然一眼,惊呼了一声:“二姐姐,你哭了,谁欺负你了?”
佟媚然咬了咬唇,极力保持往日的端庄与沉稳,笑了笑说:“平日无故的哭什么?再说了,这满府的人都喜欢二姐姐,谁又能欺负我呢?”
佟嫣然浅浅一笑,说出了一番惊天动地的话来。